“我會的。”吳謹說道,瞟了刑衍一眼,“這次恐怕還有意外收獲。總之……最後一個就是刑衍,你懂我的意思嗎?”
“他很警覺,恐怕也已經猜到顧靳時想要做什麼了。幸好他年輕,平時人緣又不怎麼樣,沒了老會長,其他人並不拿他當回事。”白熹微這麼幾年在刑衍身邊不是白待的,她有自己的一番見解,“所以他這麼急出國,就是爲了避風頭,怕顧靳時先拿他開刀。”說着,她把一把鑰匙悄悄塞到吳謹手中。
吳謹不動聲色地接過,忍不住低下頭一笑:“靳時也是這麼說的,暫時讓這小烏龜去國外躲幾年。等他把國內這幫人先理清楚了,再騰手修理他。只是……委屈你了。”
“委屈?”白熹微怔了怔,低低呵出口氣,“不委屈。”
有期待才會有委屈,可是她已經沒有期待了。
她跟刑衍兩個人一起多國留學,這一躲,就在外躲了將近十年。十年裏,刑衍雖然沒有強迫她做過什麼,但十年如一日的監視從來沒有漏過一天。她被看不見的鐐銬鎖住手腳,每天陪着刑衍表演他要的情深義重。
出國後的第二年,國內就有消息,某省高官連串落馬,其中還牽涉某集團的行賄案。白熹微這才知道吳謹當時說的意外收獲是什麼。兩條白線在一道看似神不知鬼不覺的力量推動下,在全國轟動中下線了。
刑衍當時氣得暴跳如雷,直接把電視遙控器砸進了羅宋湯裏。
白熹微用筷子夾起遙控器丟給他:“你生什麼氣?”
“他這是要毀了淵龍會。”刑衍氣急敗壞地說道。
白熹微面不改色地喫飯:“是重塑。”
刑衍狂亂的視線射過來:“如果早知道老頭子有這個打算,我們當初爲什麼要不惜花這麼多年去捧一個會長?不就是毀掉淵龍會,我爲什麼就不可以?”
“毀掉,是玉石俱焚。而重塑,是破而後立。刑衍,其實你根本不在乎淵龍會不在乎洪門堂,你是老會長養大的,他最了解你。你只是無法接受老會長更看重顧靳時,把淵龍會的未來託付給他。”白熹微放下碗筷起身,垂眸說道,“我喫飽了,下午還有課,先走了。”
“我不在乎,難道顧靳時一個外人在乎?”刑衍在自己的座位上問道。
白熹微想了想,搖頭:“我想,他在乎的是良心。”
淵龍會可以解散,但前提不能以那一千六百七十五個少年人的未來爲代價。
合同到期前,刑衍終於帶她回國了。沒想到當天來接機的不是別人,是邵依卿跟徐小葵。
十年裏,白馬堂跟徐家的明湖堂相繼受到重創,徐小葵在邵依卿身邊的日子不好過,畏畏縮縮的,像個沒有骨頭的廢人。
邵依卿把墨鏡撥下半邊挑眉看她,險些沒有認出白熹微。
她長高了,身材也豐潤許多,這些年除了跟刑衍抬槓,唯一能做的就是潛心讀書。所以整個人的氣質極其沉靜,像一尊美玉,內斂柔和,沒有半點半生沉浮的犀利。
徐小葵驚愕地張大嘴:“啊……這這……這是白熹微嗎?”
“你好,徐小姐還記得我,我感到很榮幸。”白熹微伸手說道。
徐小葵大概被震驚得有點大腦失常,下意識地就想握住她的手,卻被邵依卿一巴掌拍回去了。
“喲,不說還真是認不出來了啊!”邵依卿捏住她的手,皮笑肉不笑地開閉兩片紅脣,精心刷過的厚重眼睫毛裏,衝刑衍飛出一對眼刀,“刑衍你真可以,還真把個賤人當大小姐寵了。”
刑衍有幾分不耐煩:“廢話怎麼這麼多,車在哪裏?”
“嗤……”邵依卿不屑地翻了個白眼,踩着恨天高徑自走了。
刑衍拉住白熹微的手跟上,最後是一臉後知後覺的徐小葵,慌慌張張追過去。
幾個人到車庫,正要上車,冷不防旁邊風馳電掣地駛來一輛SUV,一個急剎停到他們面前。
刑衍順手拉了她一把,她就撞進了刑衍懷裏。
SUV駕駛座的車窗緩緩放下,一個把襯衫穿出幾分不修邊幅味道的男人衝白熹微露出誇張的笑:“——嗨美女!”
白熹微愣住,拉開刑衍的手疾步上前,臉上綻開驚喜的笑容:“李……李司幻?”
李司幻的下巴蓄了幾根青須,然而這幾根青須也沒能讓他看着比以前沉穩多少。他衝刑衍吹了聲口哨:“你好啊邢堂主。”
刑衍冷眸看他。
“不要這麼草木皆兵,我今天來是有正事的。”李司幻跳下車,拉了拉自己的襯衫領子,一本正經地說道,“鄙人李司幻,朝陽集團的法律顧問,這是我的名片。”
燙金挺闊的卡片遞到刑衍面前,刑衍皺眉,不情不願地接過,就十分不給情面地揉在了掌心。
李司幻一點都沒在意,又給白熹微發了一張。
白熹微哭笑不得,在名片上隨便看了一眼,還挺像那麼回事。
“……這幾年房地產市場不景氣,我們老板虎,非不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拿了個地產項目,腦抽了非要造什麼狗屁學校。我給你們說說,就彈丸大的地方,東起橫汶路,西到邑美路,北到霸平街,南到西大河……拆遷工作兩年前就開始了,現在都差不多到了尾聲。白小姐,恭喜你啊,你要發財了。”
“我?”
“你成了這個項目裏唯一的釘子戶。”
“……”
“白永明先生已經於五年前去世,目前橫汶路89號佔地一百零二平方米的房子就在你的名下。這兩年你人在國外,我們……咳咳,一直無法聯系上你,所以……不好意思,是我們工作能力不行,讓你成爲了堅挺的釘子戶。”
老賭鬼沒有好死,還沒來得及跟她斷絕父女關系,他就因爲吸食過量的違禁物品死在了一家KTV裏。他的後事都是刑衍吩咐這邊的人處理的,白熹微只是被通知了一下,關於遺產的事情——他有遺產嗎?好像,也就那幢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