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偏偏不信,現在好了,累得我們家強子每次賭錢都輸,現在還欠了人家一屁股債!”
“張大海,我告訴你,這個家,不是她走,就我和強子走。”
陳翠花人還沒走到舅舅家的那幾間破土屋,遠遠地就聽到舅母那把母夜叉般的聲音正在河東獅吼着。
陳翠花愣地收住了腳步,暗道:
表哥張家強又偷錢了?唉,不知道舅母這次又要拿什麼家當去換錢還債了。
好像家裏能當掉的東西全被當掉了,家徒四壁的。
想到這,陳翠花忽然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身上的黑皮馬甲,想起它那個神祕而又高高在上的主人,想必,他身上的衣物也是昂貴無比的吧。
想到這,陳翠花立刻把黑色馬甲脫了下來,揣在懷裏,躡手躡腳地跑回自己的房間,把馬甲藏了起來,以免被舅母發現。
“咳咳咳……翠花,是你麼?你回來了。”
黑暗中,小屋內的另一張木牀上,傳來一把熟悉又蒼老無力的聲音。
“外婆,翠花吵到您了?”聽到外婆的聲音,陳翠花立刻過去扶起久病在牀的外婆。
“沒事,外婆沒睡,咳咳咳,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對於這個原主的外婆,陳翠花因爲接收了原主的記憶,知道她是疼愛自己的,只是無奈年老體弱多病,無能爲力而已。
“孩子,你怎麼晚回來,肯定還沒喫東西吧?我知道你舅母是不會爲你留晚餐的,這是外婆特地留下的,你喫吧,咳咳咳,別讓你舅母知道……”
說着,蒼老善良的外婆,邊咳着邊從身後又硬又黑的被窩裏,摸出一個硬崩崩的饅頭,塞到陳翠花的小手裏。
陳翠花有些感動地接過饅頭,的確餓了,也顧不得饅頭硬不硬,張口就咬!
“陳翠花,好你個掃把星呀,現在都什麼時候了,才回家,你是在外面跟男人鬼混混到忘了回家了是麼?”
這時,舅母呂香梅正在家裏翻箱倒櫃地找點值錢的東西,好拿去典當換錢,忽然聽到小屋內的動靜,她提着一盞油燈就破門而入了。
看到陳翠花正在啃饅頭,更是眼紅得如一只可怕的黃鼠狼一樣,她一把奪過陳翠花手中的饅頭,一邊痛罵着:
“在外面蕩了這麼久,還好意思回家?告訴你,在我們家,不幹活,是沒飯喫的!”
說完,她把陳翠花推開一邊,又到處張望了起來,看有沒有值錢的東西。
“咳咳咳,香梅,算我這個老骨頭求你了,把饅頭還給翠花吧,這孩子,都瘦成什麼樣了!”
半臥在牀上的外婆,一邊喘着,一邊低聲下氣地求着兒媳呂香梅。
正在翻東西的呂香梅一聽,立刻停了下來,來到外婆的牀前,把油燈往桌上一擱,叉着腰說道:
“你個老糊塗,是病得神志不清了是不是?”
“強子和陳翠花到底誰才是你們張家的後?天底下,哪有自家的孫子不疼,偏偏疼個陪錢貨的!”
“老東西,我呂香梅告訴你,你有什麼棺材本,就別給我藏着,快快拿出來,好給你孫子去還賭債,不然,你孫子在外面給人打死了,就別怪我呂香梅不給你們張家留後了。”
老人家不敢出聲,只管喘個不停,咳個不停的。
呂香梅站着罵人還不過癮,見婆婆沒出聲,當真以爲婆婆還藏有什麼棺材本了,就徑自上來推開她,想翻她的牀。
陳翠花本來就積氣,這會兒,也不知從哪裏來的蠻勁,她衝了上前,狠狠地推開了呂香梅。
呂香梅一個沒防備,便撲通一聲,屁股着地坐在地上了。
陳翠花一臉無懼地看着她,義正詞嚴地說道:
“敢動我外婆試試看!”
呂香梅胖嘟嘟的身材,至少頂四五個陳翠花,卻沒想到這麼輕易地就被陳翠花推倒在地了,她詫異得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想起下午在豬圈,罵陳翠花時,陳翠花也是用這樣凌厲的眼神看她的。
再想起劉二嬸說的,隔壁村那個忽然殺人的老實漢,當下,虧心事做多了的呂香梅終於冷冷地打了個顫,她一邊抖着,一邊仗着膽地指着陳翠花罵道:
“好你個陳翠花呀,在我家喫我的,住我的,現在翅膀硬了是不是?想反了是不是?好,你等着,你給我等着!”
呂香梅站了起來,拿起桌上的油燈,一邊摸着摔得發痛屁股,一邊罵嚷嚷地走了。
陳翠花看那肥婆的狼狽相,不禁噗嗤一聲地笑開了。
但臥躺在牀上的外婆可笑不出來了,她緊緊地捏着陳翠花的小手,邊咳着邊奄奄一息地說道:
“翠花,你怎麼可以惹你的舅母生氣,要是你舅母把你趕走了怎麼辦!聽外婆的話,快去跟她陪個不是,求她原諒你。”
說着,外婆從被子底下摸出了一包東西,她一邊抖着,一邊將包在上面的油紙一層層地掰開。
掰到最後,終於獻出了一對已經泛黑的銀耳墜,硬塞到陳翠花的手裏,咳個不停地說着:
“翠花,咳咳咳,這……這是外婆當年的嫁妝,就只剩下這一對銀耳墜了,拿去……咳咳咳……拿去給你舅母,求她不要趕你走。”
看着一臉蒼老而慈祥的外婆,陳翠花忽然有些咽哽。
她輕輕地接過那對耳墜,擠了擠快要掉下來的眼淚,說道:
“外婆,您放心,這耳墜我是不會讓它再落到那女人手裏的。您躺好,我幫您按按摩,可以治咳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