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每次都要這麼麻煩,早知道該找個專業人士陪我進來。”穆芝蘭喃喃道。
說着,她調出了十分鍾前病房的彔像。就見李雪華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穆芝蘭在她身旁走來走去,時不時還調皮的伸手去捏一下她的臉蛋兒,摸一摸她的長頭發。最後,甚至特意走到監控攝像頭前,對着攝像頭做了個鬼臉。直到臨離開病房前,才把李雪華的白大褂脫了下來,罩在了自己身上。
“不好不好,拍的太醜了,刪掉!”
話語間,穆芝蘭已經把監控重新剪切整合。如果就從這段監控看過去,就會發現從李雪華進入房間後,穆芝蘭一直坐着一動不動,直到李雪華離開。
做完這一切,穆芝蘭離開了監控室。到了大門口左右看了看,見樓道裏空無一人,這才朝着樓梯口走去。下樓梯之前,她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從牆角探出頭,對着那門口的保安打了個響指,保安從沉睡中緩緩醒來。
離開三號樓,她徑直朝着二號樓走去。
李雪華的辦公室在二號樓204房間,是穆芝蘭的目標。
不過,這也是她第一次過去。半個月的準備和打探,才讓她把所有的關鍵點全部弄清楚。
剛一進二號樓的大門,就見一名五十來歲的醫師從裏面走了出來。
穆芝蘭面帶微笑地朝他點了點頭:“趙醫生,又查房啊?”
趙醫生看到穆芝蘭一愣,隱約感覺有些面熟,但一時也想不起到底是誰,隱約覺得這應該是剛來醫院的新醫生。想到這裏他點了點頭,隨口應道:“是啊,你也忙着呢?”
穆芝蘭笑了笑:“剛給三號樓的李大媽做完巡診。”
趙醫生聽了,冷峻的臉上泛起了一抹笑容。李大媽是海華市精神病院的“老病號”了,患有嚴重的被害妄想症,對誰都有極強的敵意。往日裏被她攻擊的醫生不在少說,雖然嘴上不說,但大家都不太願意去跟她接觸。
“情況怎麼樣?”
“還是老樣子,不過跟她聊了一會兒,看上去精神倒是不錯。”穆芝蘭笑着道,“我先去把病歷記彔下,趙醫生您先忙着了。”
朝趙醫生點了點頭,穆芝蘭走進了大門。
看着穆芝蘭的大門,趙醫生暗暗點了點頭。今年分來的醫生素質不錯,有禮貌,也願意跟病患接觸,看起來是棵好苗子。只是,剛才竟然忘了問她叫什麼了。趙醫生也沒多想,反正以後多的是機會見面,到時候倒是可以跟院長和主任聊一下。
他自然不知道,就在和穆芝蘭碰面的第一時間裏,穆芝蘭就已經在腦海裏把他的資料過了一遍:
趙德海,男,五十六歲。在海華市精神病院從醫二十六年,接觸的第一例病患就是李大媽。可以說李大媽見證了他從菜鳥醫師變成資深心理學家的過程,而他也在治療過程中對李大媽有了親人一樣的感情。
第一時間裏,穆芝蘭腦海裏就有了決定,打李大媽這張牌,不會有錯。
穆芝蘭進了二號樓,朝着樓梯就走了過去。李雪華是海華市精神病院的主任醫師,統管精神科治療的所有事物,在她的辦公室裏,或許能找到需要的東西。
李雪華的辦公室是204號房,到了二樓,穆芝蘭面不改色地左右掃了下門牌,就朝着右面過道走去。
過道上有些醫生護士來往行走着,穆芝蘭臉上帶着溫和微笑,逐一打着招呼。這些人的名字,她早就通過李雪華了然於胸。
很快的,204號房的門牌出現在了她的視野裏,這已經是右側通道的盡頭。
穆芝蘭眼神有些冷凝,她想要找的答案,或許就在這間辦公室裏。
輕輕走過去,試圖旋開門把手,卻發現門鎖着。透過窗戶朝裏看了一眼,房間裏沒有人。正準備掏出鑰匙打開房門,忽然就聽身後一陣腳步聲響起。
透過房門上的玻璃反光,隱約可以看到,院長正低着頭朝這邊走了過來。
穆芝蘭眼皮微微一跳,趙醫生有可能認不出她,但院長卻一定能!
迅速觀察了一眼左右,這裏是二樓右側的盡頭,沒有退路,沒有出口。
也就在這時候,院長的聲音響起。
“你是誰,在這裏幹什麼?”
穆芝蘭低垂着頭,微微側過身子,佯裝正在焦慮地尋找什麼,她本是齊耳短發,這樣微垂着頭,頭發從耳畔滑下,把臉遮住了半截。手上的病歷舉到了胸前,寬大的病歷再把她下巴和嘴遮住了半截。
這一個仿佛是不經意的輕巧動作,就已經把整張臉擋住了大半。
“院長,您看到李主任了嗎?張霖那份報告要找她籤字。”穆芝蘭輕聲道。她的聲音本就比較清脆,有意控制下聲線,就更顯得年輕了幾分。
院長愣了一下,皺眉道:“張霖?他的報告還沒弄好嗎?”
“我不知道,他就叫我過來找李主任籤字下。”
“不像話!”院長低喝一聲,轉身就朝來路走去,“你去找到李主任,讓她把字籤了後給我送過來。”
“好的。”穆芝蘭應了聲。
院長沒有停留,朝着三樓匆匆走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去尋張霖晦氣了。
穆芝蘭終於舒了口氣,張霖是醫院的藥劑師,穆芝蘭“治療”中的藥物成分,就是張霖負責的。這份所謂的“報告”,是兩天前李雪華要求修改的,主要是針對穆芝蘭的用藥量。
雖然不知道最後結果,但事實上穆芝蘭這兩天的藥量並沒有任何變化,這其中很有可能是環節哪裏出了問題。
沒想到,竟然賭對了。
見左右沒人,穆芝蘭不敢耽擱,掏出鑰匙打開房門溜了進去。
李雪華的辦公室是主任辦公室,不像其他醫生一樣是共用的。房間裏收拾得很幹淨,桌子上還有一張照片,裏面是李雪華和她女兒的照片。
時間並不寬裕,穆芝蘭迅速打開電腦。不出意料的,開機畫面出現了密碼驗證。
“簡單!”穆芝蘭嘴角泛起一抹輕笑,隨手就在鍵盤上按下一行數字。
李雪華兩年前離婚了,孩子判給了她。可以說,現在支撐着她生活的,除了是工作,就是她的女兒。穆芝蘭輸入的數字,就是她孩子的生日。
但出乎穆芝蘭意料的是,屏幕上竟然顯示出了密碼錯誤!
穆芝蘭愣了下,在生日前面加上了年份的數字,但是依然提示密碼錯誤。
哪裏出錯了?
回想剛才對李雪華催眠的情形,她詢問過電腦是否有密碼。李雪華只是反復的說日期,並沒有說出具體的數字。按照推測來看,對她比較特殊的日子,應該就是孩子的生日。
但爲什麼不對?
穆芝蘭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完全冷靜下來。如果不是孩子的生日,那日期代表的是什麼?
沉吟了片刻,她忽然抬起頭,目光從房間裏緩緩掃過,力求把一切的景象都收入眼底。
線索,哪裏有線索……
忽然,她的目光停在了窗戶旁的文件櫃上,那裏有一盆有些枯萎的花。
穆芝蘭走了過去,凝神看了片刻,她就把花盆搬了起來。伸手摸了下花盆底部,有幾顆殘留的泥土。伸手捏了捏,泥土有些溼潤。但是,櫃子上沒有明顯的痕跡,證明這盆花不是長期放在這裏的。看了看窗臺,就見窗臺上有一個淺淺的痕跡,和這盆桔梗花的花盆底部正好吻合。
看到這裏,穆芝蘭心頭就有了答案,重新坐到電腦前,輸入了一段數字,電腦進入了主界面。
穆芝蘭到李主任的辦公室裏,爲的就是要查一件事情,或者說一個名叫張招娣,小名叫七七的女孩兒。
三周前,這個十九歲的花季少女從高樓上一躍而下,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而這個女孩兒,正是穆芝蘭的一名患者。如果不是她,穆芝蘭也不會出現在這裏。
電腦的資料很齊全,李雪華從業十年的所有病例都有記載。但是,穆芝蘭找遍了所有文檔,都沒有找到和七七有關的東西。
穆芝蘭皺了皺眉頭,在接待七七的時候,她詢問過,七七在去她那裏之前,就是在這裏接受的心裏疏導,因爲心理問題嚴重,甚至還引起了一名在國際上享有盛譽的心理學專家的注意,那名專家甚至親自到這爲她進行治療。
當然,結果不言而喻,否則七七也不會出現在穆芝蘭的診所裏。
這也是芝蘭千方百計要來到精神病院的理由,她需要證實自己的猜測:七七的上一任心理醫師,是不是那個女人?
七七提到的那些“可怕的人”,是一長串名單,名單上的人,都有誰?
芝蘭心裏清楚,七七自殺的背後,牽扯着諸多勢力,這必將是一個駭人聽聞的爆炸性黑料,才會被有關方面把所有信息都藏得如此嚴實。
那黑幕,連一絲光亮都沒有透露出來,面對這黑暗,芝蘭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大能力去抗衡,但她知道,必須盡可能掌握多一分信息,如此,才有多一分勝算。
但她怎麼也沒想到,好不容易進入精神病院,也找到了李主任的電腦資料,她的電腦裏有關於七七的資料卻空空如也,仿佛七七不曾在這裏出現過一般。
但這不可能,只要在這裏接受過治療,就必然會留下痕跡,只是,那線索會隱藏得很深,很深。
“極其嚴重的心理創傷,國際知名專家入住,牽扯海華市大人物……”穆芝蘭喃喃說着,忽然心頭一動,好像明白了什麼。
集中精神再查看了一下,終於在C盤的一個角落裏,發現了一個隱藏文件。文件名很特別,叫做“evil”。
穆芝蘭冷笑:“既然知道是罪惡,又爲什麼要把它隱藏在角落裏?怕被人看見嗎?”
打開文件,裏面果然出現了七七的信息。
直到此時,穆芝蘭才發現,七七在這裏竟然進行了長達一年的心理治療。而那個國際知名的心理專家,正是四個月前入駐的。在對七七進行了三個月的治療後,就沒有了下文。
而這專家的名字……
穆芝蘭看着,眼中泛起一抹寒氣,她的猜測也得到了證實:
鍾錦薇!
如果在穆芝蘭迄今爲止的人生中,有那麼幾個值得她銘記於心的名字,那鍾錦薇絕對算其中翹首了。
鍾錦薇,和穆芝蘭同屆的心理學碩士,兩人同時拜在一位老教授門下。在外人看來,這是一對宛若姐妹花一樣的角色,兩人不僅都樣貌可人,而且在心理學領域,都有着相當的成就。
當然,這是外人看來,其真實情況卻是,作爲那位老教授門下唯二的兩名女生,專業成績相當,且同樣自負的女人,兩人彼此間,並沒有那麼和睦,甚至某種程度上,兩人一直互別苗頭。
當然,這些矛盾一直都隱藏在水面下。如果沒有那個人的出現,這種矛盾或許會被兩人深藏在內心裏一輩子。
即便是心理醫師,也不過是普通女人,和每一個尋常女人一樣,也會爲情所困,而困住穆芝蘭的那個男人,叫衛弘毅……
搖了搖頭,穆芝蘭收回思緒,現在還提他幹什麼。
穆芝蘭開始核對信息,李雪華的記彔很詳細,詳細到讓人看了後覺得觸目驚心。穆芝蘭的臉色越發的冷凝,其中的內容,只讓人覺得這不是人間。
良久,當看完文檔最後一個字,穆芝蘭把目光收了回來。躺坐在椅子上,心情說不出的沉重。
穆芝蘭在業內名氣極大,心理診所的生意自然也是賓客如雲。七七帶着精神病院的介紹信到診所的時候,正趕上穆芝蘭有一個嚴重的病人需要治療,也正是因爲這樣,穆芝蘭在讓助理接待了七七,做過簡單的情況諮詢之後,對這個女孩的狀況報以深切的同情,芝蘭當時對七七說:“放心吧,我一定會盡我所能的幫助你,不要害怕,你會好起來的。”
她還記得無助的七七離開辦公室時那楚楚可憐的眼神,七七緊緊拽住芝蘭的手腕,懇切道:“醫生,求求你了,我這兩天無法睡覺,只要一瞌睡就會做惡夢,求你救救我,我快要死了。”
這樣的病例芝蘭接待過很多,每一個患有心理疾病的病人,都以爲自己病入膏肓無力回天,但在芝蘭這裏,從來沒有治不好的病人,因而,她微笑着對七七說:“別害怕,我看一下,我們的預約時間是下周三上午10點鍾,到時候你準時過來找我,好嗎?”
七七搖着頭不肯離去,但芝蘭提前預約的病人也已在診療室等候多時,那是一個躁鬱症病人,已經在診療室發飆狂砸東西,芝蘭匆匆交代助理給七七開適量的安眠藥,就趕緊去安撫病人了。
讓芝蘭怎麼也沒想到的是,她沒有等到下周三,就在那個周末的上午十點鍾,不堪忍受折磨的七七選擇從高樓墜下,主動結束了自己的生命,當從助理嘴裏確認這個消息時,芝蘭久久沒有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