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兩人一直刻意的保持着不近不遠的距離，有商隊在前面帶路，他們的行程變得緩慢了許多。
“王姑娘，你仔細看看這片大漠，綿延數萬裏，而且一滴水都看不到，想在這裏開闢出商路談何容易。”
“再難的事總歸需要有人去做，別說這裏全都是沙子，哪怕刀山火海，我也會竭盡全力的去闖一闖。”
楚行止不由輕笑了一聲。
這樣的豪言壯語，最初相識的時候王寶姝也說過，但她當時並沒有這麼大的抱負，只說想要做一個厲害的商人，讓一家人喫喝不愁。
果然，不管歲月怎麼更迭，王寶姝永遠都是那個王寶姝，意氣風發，不畏懼世間的任何事。
又行走了一整日，太陽落山後，溫度又變得低了許多，呼出的氣息都帶着白霧。
商隊裏的人大概是累了，紛紛在原地架起了火堆準備休息，王寶姝也冷的厲害，翻下駱駝，找了個背對着風的小沙坑坐了下去。
楚行止從包裹裏拿出了一個幹巴巴的餅，遞到了她面前，“喫點吧。”
看着餅子，王寶姝一點胃口都沒有，但人是鐵飯是鋼，什麼都不喫身體根本扛不住。
她伸手接過，閉着眼咬了一口，差點把牙給硌掉，“咱們大概還要趕幾天的路？”
“不知道，估摸着至少也得三天左右。”
三天？
他們帶的水應該可以再支撐幾天，如果還是找不到綠洲，恐怕只能返程了。
“王姑娘，在大漠裏討生活是一件很困難的事，缺水和晝夜溫差都是最基本的，如果你連這個都適應不了，那恐怕不太適合在這裏做生意。”
王寶姝平生最不喜歡的就是被人看扁，“誰說我適應不了，只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需要一個過程而已。”
“但願如此。”
‘梧月公子’並不是個喜歡多費口舌的人，一般都是挑着重要的說，說完了，就安安靜靜坐在那，像一尊雕塑。
王寶姝很好奇他那張面具下究竟是什麼模樣，畢竟那雙眼睛實在是太熟悉了。
填飽了肚子，她打着哈欠躺了下去，準備養精蓄銳，突然間，遠處響起了一道尖叫聲。
“是沙暴，快跑——”
在一旁閉目養神的楚行止‘簇’的睜開了眼，率先映入眼簾的，是大驚失色的商隊，緊接着就是百丈高沙塵鑄成的牆。
在這樣的黑夜之中，沙暴如同一只猙獰扭曲的野獸，隨時會將所有人撕碎以後吞入腹中。
眼看着那只可怕的‘野獸’正在朝他們迅速湧來，楚行止趕緊抓住了王寶姝的手，“快跑！”
王寶姝活了兩輩子，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狀況，但沉穩這兩個字已經刻在了她腦子裏，比起逃跑，還是想想怎麼保住命最重要。
靠着雙腿的速度，肯定是跑不贏沙塵暴蔓延而過的速度，如果有什麼可以用來遮擋的東西就好了。
她焦急的四處打量，開口道：“先趴下，脫下外衫遮掩在口鼻上，免得窒息。”
“好。”
楚行止按照她說的趴在了地上。
兩人緊緊用衣服裹住了臉，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面，費力的伏行着。
“這樣只能盡量保證我們不被風吹走，但如果風太大，還是會有危險。”王寶姝咽了口吐沫，忽的看到了一個模糊的輪廓，似乎是一棵參天巨樹。
她眼睛一亮，如同溺水的人看到了浮木，“前面有我說過的旱地樹，只要躲在它的後面，大部分的風沙都能被擋掉，咱們趕緊過去。”
“嗯。”
按照王寶姝的囑咐，楚行止很快就和她爬行了過去，那棵樹至少有十幾丈寬，就像是佇立在大漠裏的一個天然庇護所。
確認已經到達了安全的地方，王寶姝扯下鼻子上的布，大口呼吸着，“在這裏躲一會兒，等沙暴過去就沒事了。”
“沒想到你說的樹真的存在。”
“你之前從這裏路過的時候沒見到過它？”
“不曾，我一般都有固定的路，很少會跑到這麼偏遠的地方來。”
王寶姝點頭，“這裏確實有點偏了，你看右側那一片黑影，如果猜的沒錯，應該是石巖。”
只有大漠的最邊緣，才會有這樣的地域風貌，他們這幾天的路線已經完全偏離了原本計劃好的方向，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
沙暴仍在呼嘯着，所過之處黃沙騰空而起，場面如同世界末日。
王寶姝蜷縮在樹根底，這種死裏逃生的感覺，對她而言是一種全新的體驗，恐怕一輩子都難以忘記。
這棵樹確實起到了極大的作用，沙暴從他們身旁吹過時，雖然還是不可避免的喫了一嘴黃沙，但至少人沒有遭遇任何危險。
大約半盞茶的時間後，周圍終於恢復了安靜，王寶姝僵硬着雙腿站了起來，入目的是一片慘烈。
剛剛行走在前面的商隊可以說是全軍覆沒，地上橫七豎八躺着的全都是屍體，背着貨物的駱駝跪坐在地上，仿佛在哀悼。
只是眨眼的時間，竟然就死了這麼多人，而且大部分都是很年輕的男人。
面對生死，人總是會莫名的感到悲傷，王寶姝低垂着眼簾，心裏百味雜陳。
“王姑娘，我早就說過，想要在大漠裏做生意並非一件簡單的事，這羣人踏入這裏之前就已經做好了隨時喪命的準備，所以你無需感到難過。”
“梧月公子，如果我剛剛拉他們一把，讓這羣人全都躲到樹後面，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你這種設想是不現實的，商隊離我們太遠了，就算全力奔跑，也來不及躲避。”
王寶姝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點什麼，但最終還是咽回了肚子裏。
人已經沒了，說什麼都是無用的。
“在這裏躺着太難看了，梧月公子，我想把他們全都安葬好，免得被殺狼啃食屍體。”
“嗯，我陪你一起。”
兩人將一具具屍體全都掩埋在了沙土之下，從表面來看，完全猜不到這裏竟然葬着這麼多的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