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王臉上的笑意逐漸收斂,“爲什麼這麼問?”
“只是猜測而已,如果你把我當做朋友,就告訴我答案。”
“寶姝,你這個人什麼都好,可惜有時候太過一根筋了。”
“所以嫺貴妃體內的蠱,確實是你指使年妃下的?”
“差不多吧。”穆月丹從龍椅上站了起來,腳步悠閒的走向了王寶姝,“對於帝王而言,最無法容忍的就看不順眼的皇子。我與嫺貴妃並無半點情分,可她卻懷上了我的第一個孩子,受到了諸多人的關注,如果平安降生,肯定會有人催促我立他爲太子。”
“你怎麼知道一定是兒子,或許是一位公主呢?”
“不管公主還是女兒,既然不合心意,那就不如不要來到這個世上。”
“我若是告訴你,嫺貴妃肚子裏的孩子是你親生骨肉,你可會有一絲一毫的後悔?”
“寶姝,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什麼?!”難不成醉酒亂性那一天,穆月丹是清醒的?“我現在腦子很懵,你究竟爲何要設下這個局?”
穆月丹冷冷勾起了嘴角,“這件事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復雜。嫺貴妃是後宮一衆妃嬪之中對我最死心塌地的一個,在這座冰冷的宮殿裏,能有這樣一位女子相伴,也算是一種幸事,所以很多時候我都會刻意的縱容她。”
“你是不是知道她的臉是刻意扮醜的?”
“沒錯,否則我怎麼會願意碰這麼難看的女人。”
王寶姝眉頭擰成了一團,“嫺貴妃對你一片情深,你完全可以這個孩子留下來的。”
“寶姝,很多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我剛繼位不久,根基還不夠穩固,若是有叛賊利用這孩子威脅我的王位,你覺得我該如何抉擇?”
“按照你的性格,肯定會選擇殺了他。”
“沒錯,生下來也是死,倒不如胎死腹中,這樣受到的傷害反倒少一點。”
他說的每句話似乎都很有道理,可王寶姝卻聽得遍體生寒。
在記憶裏,穆月丹應該是個愛恨分明的男人。
可自從坐上王位之後,他體內流淌的血液已經漸漸變得冰冷,或許再過幾年,他們就快徹底走上陌路了。
“我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爲很難讓你接受,但是寶姝,我始終都是最初與你相識的那個穆月丹。現在如此,以後也是如此,絕不會有任何改變。”
王寶姝想說點什麼,可張開嘴以後又咽了下去,嗓子裏任何聲音都發不出來。
“好了,這件事就到此爲止吧,之前我讓年妃去勸說你,沒想到竟然激起了你的勝負欲,說到底都是我的過錯。”
“嫺貴妃體內的蠱已經被我解了。”王寶姝啞聲說了一句。
“連子母蠱都解得了,你還真是厲害,不過沒關系,就算解了,我也有的是法子讓她咽氣。”
“你一定要殺了嫺貴妃麼?”那女人只不過是愛錯了人,竟然要爲此付出性命。
穆月丹:“沒錯,必須要死,她心裏已經埋下了仇恨的種子,倘若有一天知曉了真相,對我來說會是個威脅。”
“……我知道了。”王寶姝合起眼眸,深深嘆了口氣,再睜眼時,眸底已經恢復了清明,“這件事我不會再插手了,你想怎麼做就去做吧。”
她終究只是個局外人,能做的都已經做了,至於其它的,實在不必插手。
“寶姝,你是不是對我很失望?”
“我有什麼可失望的,西域並非我的故國疆土,不管你怎麼步步爲營的穩固權位,那都是你自己的事,與我沒有半點關系。”
這話,明顯就是賭氣了。
穆月丹搖了搖頭,“等到有一天你站在了我這個位置,就會明白我所面對的難處。”
“我只是一介女流而已,怎會變成九五之尊的帝王,你說笑了。”她可沒有做女帝的宏偉志向,將商會的生意擴展到九州每一個角落,才是最終的目標。
“也是,你這個人向來不在乎這些權勢虛名。”穆月丹不想再繼續探討此事了,笑着轉移了話題,“剛剛果園裏的工人來稟告,說葡萄已經被曬成了半幹不幹的狀態。”
“挺好,兩天後,我就準備跟青行一起離開了。”
穆月丹聞言,情緒難免低落了下去。
他做夢都想王寶姝能夠在西域多留幾天,但如今宮裏發生了這麼多事,他連挽留的話都有些說不出口。
回去也好,西域注定留不下她,大梁才是屬於她的天地。
“也罷,回就回吧,等西域的局面穩定了,我再去大梁探望你們。”
“好。”
王寶姝已經不知道該跟穆月丹聊些什麼,她一時半會兒有點接受不了嫺貴妃的事,還需要時間來消化,“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歇息了。”
“去吧。”
目送王寶姝走出視線,穆月丹又坐回了那張冰冷的龍椅,明明這是他費盡心機得來的位置,如今卻成了他的牢籠和枷鎖。
何其可笑。
……
一路走回宮殿,王寶姝看到陸青行的瞬間,情緒莫名的有點崩潰,鼻翼都有點泛酸,“青行。”
“嗯,我在。”他什麼都沒問,伸出一只手,將心愛的女子擁入了懷中。
王寶姝側耳聽着他心髒有力的跳動聲,陰鬱低落的心情莫名緩和了很多,“你說的是對的,嫺貴妃的事,根本不應該追查到底。”
“她體內的蠱是穆月丹下的?”
“你知道了?”
“最初只是猜測,但剛剛看到你的神色,已經可以確定了。”
王寶姝疲憊的嘆了口氣,“我明白帝王不能有牽絆,更不該將太多的心思放在女人的身上,可嫺貴妃自從入宮以後一直都很懂事,從不曾有半點逾越,現在孩子沒了,還得搭進去一條性命,我真爲她覺得可悲。”
“萬般皆是命,嫺貴妃看似不爭不搶,實則卻是後宮之中心機最深沉之人,如果沒有點手段,怎麼可能懷上穆月丹的孩子?”
“這些道理我都明白,只是……”只是她覺得,用兩條命去填補,實在難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