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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詭變

老祖近來也不消停,她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年輕時候,變得敏感異常,心情起伏得厲害。女人如水,水無常態,一百多歲的老女人更爲復雜多變。這不但使侍女膽戰心驚,也讓藥三女父子整日不得安穩。

“不長記性的東西,你們想氣死我嗎?好啊,很好啊,我死的時候帶上你們一起,省得你們以後死無葬身之地。”她時常這樣發怒。

爲什麼沒有人理解我?你們爲什麼總要跟我擰着來?她很苦惱。

特別是獲悉年輕夫妻逃跑不成被囚禁後,老祖突然暴躁異常,動輒喝罵,與往日的深沉冷酷大不一樣。

老祖一直很關注那對夫妻,同時也在注意大樹林。當年小傻從自己的地下小窩逃離後,她便很難看到他的蹤影。有段時日她甚至懷疑他已經死了,但種種跡象又表明,他依然活躍在大樹林裏。

幾十年來,面對小傻的絕情,老祖無奈而絕望,她想不明白,他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爲什麼如此恨她,那個爲了自己不惜一切的英俊青年到哪兒去了?她從不懷疑他就是自己的丈夫,因爲愛,所以恨,這都說得過去,但恨得如此徹底,如此長久,也讓她爲之駭然。

如今事情到了關鍵之際,她很擔心古怪的樹林老妖會起到破壞作用,因爲她的策略是順其自然,什麼都不插手,她相信神靈自有安排,相信冥冥中有一雙手推動着一切。

老祖還偷偷看過幾次年輕丈夫,她看着那張年輕英俊、沒有兩耳的面孔,難抑激動和感傷。他主動割下雙耳,想融入山村,都是爲了她,爲了當年的她,這個他,才是真正理解她、疼愛她、包容她、爲她忍受苦痛、放棄自我、深深愛她的他,她的他。

他們進山度蜜月,上山失陷,共度危機;第一次逃跑時,他們遇到很多難題,嗜血花朵、重重迷霧、山梯崩塌、泥石流、雷電襲擊等等等等,在這些困難面前,他們相互支撐,相互鼓勵,一起面對死亡;再後來爲了帶他出去,她排除萬難,準備食物、獨自結繩……想着那一幕幕,老祖情難自禁,很想上前抱住獨臂青年,哪怕什麼都不說,只是相擁片刻也好。

但她什麼也不能做,年輕丈夫的心思全在妻子身上。老祖很高興看到這一點,她所回憶的遙遠過去的艱難時光,這對夫妻才剛剛經歷過,後面還有更大的考驗等着他們。沒人知道接下來會如何。但老祖很高興看到他們,他們讓她圓了一個夢。

夜深之時,想着多年來的遭遇、委屈和苦楚,老祖常常撫摸着圍棋盒,淚流滿面,嚎啕大哭。

大概人老了,自控力會減弱,情緒便容易激動。不過沒關系,人都有傷春悲秋的時候,過了這個特殊時段,我就好了,到那時,我可以安詳地閉上雙眼,咽下最後一口氣,留給大家的還是慈祥和藹的形象。她這樣想。

藥三女、藥四郎父子也在各自準備着。藥三女聽從母親吩咐,要保障事情不受幹擾。藥四郎則相反,他要幹掉預言中的禍水,尤其是他們不守規矩擅自逃跑,更加堅定了他的執念。他從沒打算聽從那個老女人的吩咐。在藥四郎看來,人老了就該惜福,要知進退、識榮辱,不要什麼事都摻和,折了福壽。

這段時間以來,整個山村與往日有點不一樣,平靜中帶着一絲不安氣息,很詭異。年輕人懵懂無知,以爲是預言引發的叛亂所導致。只有見識過權力鬥爭的老人和心思細膩之輩才感覺到外松內緊的氛圍,他們知道,有事情正在悄悄醞釀。

平常生活下,無數人在緊張等待、期盼着。

風雨來臨與月明之夜,總有事情發生。

瀑布邊,老妖怪靜靜地隱在一棵樹上,幾乎成了大樹的一部分。

就在剛才,年輕妻子搓繩時有所察覺,她像母獅一樣尋找他的蹤跡,很快又變成狡兔,飛一般消失在樹林中。他知道,再過一會兒,她會找到丈夫,帶着他一起離開。

這樣很好,就讓這一切快點來到吧,我有點迫不及待了。

月光將河面、樹木、山崖染成了銀白色,看上去如同夢幻中的世界,美極了。

在老妖怪的眼裏,卻有點分不清這個月夜是新的一天還是多年前的老景象。今晚在這個老地方,即將亮相的是新戲登場還是老戲重演,他完全不知道,但他已經準備好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月光透過樹葉在老妖怪身上悄悄移動着。

他仍然保持着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樹林裏、河流邊依然沒有動靜。

老妖怪越來越緊張,他甚至有點不耐煩了,在焦躁中他懷疑自己記錯了時間,相隔近百年,興許當時發生的那一幕不是他記憶中的那樣。

等到過了辰時,老妖怪終於知道事情不對了。

他們沒有來,那對夫妻竟然沒有如期來到河流盡頭。

事情發生了變化。

是預言起到了效果,還是出了別的什麼事?

老妖怪不知道,此時山村裏早已炸了鍋,所有人都在尋找年輕丈夫,他失蹤了。年輕妻子幾乎發了瘋,哭喊着丈夫的名字。

本章已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