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素珠穿起粉紅的毛呢大衣,盤着貴婦發髻,看似嬌貴風情。她的皮膚雪亮光澤,氣質明豔,熱情洋溢。
她接過椅子請我入座,笑意春風:“衛警官,請你坐下來說話。今天過來找你,是有事想跟你請教。”
她媽媽姓胡,有六七十歲的年紀,臉膛尖瘦擠起線條容:“上次在店裏請客喫飯,我問阿芸你是龍躍家裏的什麼人,她就說是不認識的堂兄弟。她跟龍躍來你家裏來了,竟然不認識你,我都罵她不長眼。”
王素珠快言快語,嗓音清婉悅耳:“她都被大帥哥迷得神魂顛倒,眼裏哪會記得住別人。她說那天走到衛警官家裏就上個廁所,說是接到我的電話就回去,沒有坐下來說話不認得。”
我坐下來耿直道:“躍哥沒有錢,又是住到女方家裏,感覺做了上門女婿,喫飯喝酒的時候抬不起頭。”
“哎呀,他倆感情好就行,何必在乎臉面。”
唐阿婆喝着茶水,把空杯子放到茶幾上:“你是做警察的條件好,怎麼沒有再婚?”
“一個人過得自由,暫時沒有考慮。”
千舒雨的奶奶有八十多歲,老態龍鍾白發蒼蒼,坐在對面的另外一個火盆,陪着孫女和兩個大媽烤火。邱團長和方老板等四人另外烤一個火盤,吸着濃煙沉默的傾聽。
她胖臉布滿皺紋,卻是潤澤富態,嗓門沙啞:“衛鐵,舒雨跟你一起上過班,知道你的情況。舒雨想請你到家裏喫飯,你怎麼不賞臉?”
我接過邱承翊遞過的香煙,難爲情:“工作太忙了,沒有空。”
“秦少華到我家裏喫過飯,說你很少跟同事去喫飯,紅白喜事不願參加。你把你自己孤立起來,別人不支持你就沒有機會得到提拔升官,連做刑警的崗位都保不住。”
“阿婆,有人當警察是爲了升官做領導,有的想發財大富大貴,有的單純想去偵查破案,有的行俠仗義保護百姓,有的貪圖做公務員的福利待遇,有的就想混口飯喫不幹正事。你總不能拿升官發財,去衡量一個人是否成功。”
“上個月聽到舒雨提起,說你在森林裏遇到危險,跪拜哀求觀世音菩薩保佑才能平安回來。你是不是拜過師父學過法術,懂得招神弄鬼?”
“沒有,別人胡說的。”
想必是魚少擎在分局裏胡說八道,領導的家屬之間宣傳出去。算不上封建迷信,只是不該當衆討論。
有位戴着金邊眼鏡的斯文男,舉止儒雅:“衛警官,你信佛有多少年?”
我抬頭朝他掃視,三十多歲的年紀,臉面潤澤皮膚白皙有富相,身邊坐着方辰稀和他的老婆。能如此親近同住,想必是某個親戚朋友。
“你姓什麼,做什麼的?”
王素珠溫婉笑意,如沐春風:“他叫付昊哲,在方總的公司裏擔任財務經理。阿哲是皈歸過佛法僧的在家居士,精通佛學。“
他洋溢起圓-潤的胖笑容,嗓門宏亮:“珠姐,你別來抬舉了。我只是讀過幾本佛經懂得一些皮毛,談不上精通。”
感覺他的人緣隨和,溫良慈善:“你學佛有幾年?”
“有個叔叔在東山寺出家,我小時候會讀經文。”他身穿長款的黑色西裝,額寬臉肥,眉毛濃密氣質儒雅:“你什麼時候信佛?”
“以前半信半疑,最近幾年開始正信。”
“讀過哪本經文?”
我如實回答:“剛開始是《金剛經》,最近讀阿彌陀經。”
“有沒有去皈依?”
“平常喫肉喝酒邪銀忘語,守不住戒律沒敢去皈依。”
時隔一天不喫肉食,感覺營養不足渾身沒勁。而且,出離心不強,各種邪婬壞脾氣等臭毛病太多,不敢去皈依修學。
另外工作不穩定,還需要掙錢養殖家糊口,暫時不考慮。
林阿姨坐在千舒雨的身邊,莫約有五六十歲的年紀。她頭戴着保暖的針織帽,身穿深紅毛呢大衣,優雅得體。
她化着淡妝,笑容可掬:“一般去皈依做在家居士,至少要守住五戒。衛鐵是做警察的年輕人,需要工作掙錢要養孩子,心性還沒有定下來,喫肉喝酒的話就不用急去皈依。”
身邊的張阿婆有七十多歲,點頭認同:“戒律守不住就不要去皈依,像劉燕去皈依又灌頂持咒,守住了五天十天的喫齋清靜,忍不住買雞買鴨殺着喫肉,說要補充營養。鄰居家說她幾句壞話,她大吵大鬧罵了別人的祖宗十八代,這麼做根本不是佛的弟子。即然做不到,就不要去坑騙佛祖。”
付昊哲朗聲隨和:“那種去皈依了守不住戒律就是騙人的,也是騙自己,不是真正的佛弟子。”
千舒雨的奶奶眨着精明勢利的眼神,掃視而來:“衛鐵,你是不是叫少擎去觀想菩薩,讓觀音菩薩跟在頭頂前方做守護神?”
沒料到會宣揚出去,我沒法回避:“是的。”
“前幾天去佛恩寺上香,我們問過慧空法師,他說觀想佛菩薩很容易造成高血壓,沒有師父傳授方法,不要輕易去觀想。法師還說觀想的方法不對,會走火入魔,導致神精失常發瘋發傻。”
少擎曾經打來電話傾訴,也解釋過其中的道理。
瞅着她富態微胖的皺褶臉膛,我問:“阿婆,你信佛有幾年?”
“二十多年,跟大姐一起去佛恩寺皈依上德禪師,專門念佛求往生。上德禪師圓寂了,我們去禮拜現任的住持慧空法師。”
“你親爸親媽去世有多少年?”
她陷入思索的沉思,數起手指頭計算:“親爸去年有四十多年,親媽有三十年。”
“你能記住他們長相嗎?”
她十分肯定的確認,嗓音洪亮:“他們是親爸親媽,不管過了多少年,我都能記住。記不住了,那就是我患上老年呆癡症。”
“你兒子的長相能記住嗎?”
“我跟阿德住的,天天見面肯定能記住。”
“你想念親爸親媽的長相,想念兒子的時候有沒有患上高血壓?”
她瞪起渾濁的眼珠恍然醒悟,結舌地辯解:“慧空法師說的,觀想佛菩薩在頭上方法不對,會容易造成高血壓。”
“有些人不信佛不念佛,同樣患上高血壓糖尿病,你怎麼看待?”
旁邊的張阿婆拿着火鉗加炭,辯護說:“我們一起去佛恩寺上香拜佛,三姐去問了法師他這麼說的。慧空法師還說,觀想佛菩薩在頭上的方法不對,會走火入魔招來邪鬼惡神。法師要求我們一心專念阿彌陀佛的名號,攝心念佛才是正道。”
“阿婆,你們修淨士的念什麼經?”
“就讀往生的五部經典,每天都讀誦阿彌陀經,其它經讀得比較少。人老了沒精神,只能念佛號求往生。”
“五部往生經典都是要求觀想阿彌陀佛,觀想極樂世界。我是按照經文的要求叫少擎觀想菩薩,不是我胡說八道。”
王素珠倍感困惑,眨起明亮的丹鳳眼:“我經常讀誦阿彌陀經,沒看到有觀想的要求。“
“阿彌陀經有幾個翻譯版本,唐玄奘翻譯的叫《稱贊淨土佛攝受經》,你有空去請來閱讀,經文裏要求晝夜思惟無量壽佛和極樂世界。”
“大勢至菩薩的念佛章句裏,好像沒有觀想?”
依照經文的講述:“經文上說如母憶子,子若憶母不相違遠,那你說母子倆是靠嘴巴叫名字,還是靠內心去觀想容貌長相?憶佛念佛,現前當來必定見佛,你給我解釋怎麼去憶佛怎麼去念佛?”
王素珠垂下犀利的眼神,疑雲頓消:“觀經和無量壽經裏要求觀想,普賢行願品裏好像沒有?”
“普賢菩薩說,要禮敬十方三世一切諸佛世尊。你說菩薩是怎麼禮敬十方佛?供養十方三世一切佛世尊,他又是怎麼供養十方佛?”
她不過是想去討好老人家,跟隨讀過幾本經文,並不理解其中的含義。
胡大媽茫然無措,困惑道:“慧空法師還說,觀想佛菩菩薩也是一種修行的方式,需要守住戒律,需要師父指導。聽少擎說,喫肉喝酒都能觀想菩薩,法師說這樣不好,是對佛菩菩薩不恭敬,還會冒犯遭罪。法師說,你不懂佛法亂教別人,就是斷人慧根死了會下地獄。”
希望勸說魚少擎去信佛學佛,親近佛菩薩走向正道,生生世世遠離輪回之苦。沒料到除了他爸媽對我怨言,還有其他人在背後胡說八道。
我心生不悅:“胡大媽,你念佛有幾年?”
“七年多,皈依有五年。”
“夏天蚊子多,你有沒有拿扇子打死過蚊子?”
胡大媽遲疑不決,還是承認:“被蚊子叮咬,我才拿扇子打死它們。”
“喫肉嗎?”
“有時喫三淨肉,不會親自殺生。”
“你守不住戒律殺生喫肉,是不是以後不能再去拜佛?”
王素珠爲人圓滑笑意春風:“慧空法師懷疑你亂教少擎,不是我媽說的。”
勸人向善念佛脫離苦難,怎麼無緣無故遭到侮辱?
幾個老阿婆唐突來訪,提及學佛的事,定有原由。
“誰有法師的手機號碼,可以當面向他請教。”
不問清楚,別人會誤認我私下教壞少擎。
林阿姨朝身邊的阿婆:“三姐有的,每年寺裏舉辦法事我們都去參加。“
千舒雨的奶奶從衣袋裏取出手機,道:“我有法師的號碼,跟他交往有十多年了經常去聽他講經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