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雨想要走過去問問是怎麼回事，但一直等到沈怡月寫完了才走到她的旁邊。

“你在寫什麼？日記嗎？”

沈怡月終於把本子合上，把筆蓋也裝回了筆上，發出“咔嗒”的清脆聲音，寧雨才開始詢問。

“嗯....”

寧雨生出強烈的好奇感來，想知道沈怡月會在日記本上寫些什麼。

又有誰不想知道自己心上人在想些什麼呢？

但她當然清楚，正因爲是一個和自己靠得無比近的人，才要珍惜這樣的距離。

所以寧雨當然不會去看的。

沈怡月低着頭沒看寧雨，又把桌子上收拾了一下。

寧雨看到桌子上《雪國》的書籤已經到了中間位置，如果沒記錯的話，那本書的後半本部分已經是另一個故事了。

也就是說沈怡月昨晚已經把《雪國》本身的故事看完了。

因爲靠近，沈怡月眼睛周圍紅紅的部分也更加明顯了起來，這下寧雨確信了。

“你....怎麼哭了？”

比起看完書這種事情，寧雨更關心這個，她總覺得沈怡月的情緒似乎不太對勁。

聽到這句話關心的話，沈怡月這才抬起頭來，用眼神灼灼地看着寧雨。

那眼睛裏含着許多說不清楚的情緒，寧雨讀到了陌生、疑惑、難過、還有一絲絲疲倦。

“怎麼啦？”

寧雨哪裏忍心看到她這副樣子，將她攬到懷裏，輕輕撫摸着她的後背。

就在沈怡月的臉接觸到自己的一瞬間，寧雨卻忽然感到如遭雷擊，全身上下生出一股奇妙的感覺。

那種感覺就和既視感一樣，仿佛此時此刻發生的事情已經經歷過了一樣。

那感覺轉瞬即逝，寧雨想起來那天在高樓上一起看夕陽的時候，沈怡月似乎也有這種感受。

“沒事，小雨，我昨晚沒忍住把《雪國》看完了。”

沈怡月也乖乖地被她抱着，貼在寧雨的身上，感受到寧雨身上裙子的褶皺裝飾，還有她那讓人安心的味道。

“果然是個悲傷的故事？”

寧雨有了一個猜測。

“嗯....”

沈怡月埋在她身上不肯離開，悶悶的聲音從寧雨的身上傳來，寧雨甚至能感受到她說這話時候的共振。

“某些人昨晚還說喜歡看悲劇來着。”

寧雨忍不住調侃她，想起她昨晚說的大話來：

‘如果看多了悲劇，再看生活的時候每一處都會覺得開心起來’。

“哼。”

沈怡月忍不住氣鼓鼓地抬頭看着寧雨，仿佛不滿她沒良心的調侃，就連嘴巴也鼓了起來像河豚一樣。

寧雨非常自然地就伸出手來一捏，將這只‘河豚’捏扁，手上傳來沈怡月臉蛋柔軟的觸感。

她抬起沈怡月的臉，低頭吻了下去，兩雙脣瓣交錯，又輕輕分開。

“咦，竟然刷牙了，你究竟是起多早。”

寧雨抬起手放在她的眼睛邊，想幫沈怡月擦一擦淚痕，但早就已經幹了。

“不告訴你~”

沈怡月偏過頭去。

“所以看完《雪國》的沈怡月小朋友，有什麼感想嗎？”

寧雨繼續問道，抬起手拿起了桌上那本中間插着書籤的《雪國》，隨手打開來。

【待島村站穩了腳跟，抬頭望去，銀河好像譁啦一聲，向他的心坎上傾瀉了下來。】

再往後翻一頁，就變成了一個名叫“湖”的新故事了。

她果然看完了。

“徒勞。”

沈怡月伸出手來，拿過寧雨手中的書，又從中間把書籤抽走，看這意思是不會再繼續看了後面的其他故事了。

”大概就是做一些沒有希望的、不會有任何改變的事情。”

沈怡月又繼續解釋道。

寧雨感覺這個概念似乎有一點點熟悉。

“駒子明明那麼喜歡島村，可島村只從她身上看到徒勞。”

沈怡月頓了頓又說道。

忽然她仿佛想到了什麼別的東西，把書放到一邊，抬頭問寧雨：

“小雨知道推石頭的那個人嗎？”

寧雨一愣，然後答道：

“你是說，西西弗斯？”

沈怡月立刻點頭道：

“對，他被衆神責罰，必須將一塊巨石推上山頂，而每次達到山頂以後，石頭又會滾落下去，如此無止盡地重復下去。”

“徒勞？”

寧雨聽出來她話裏的意思，又重復了一句她剛剛說過的詞。

“你是覺得這樣很悲傷？”

寧雨又繼續問道。

沈怡月聽到寧雨的話搖了搖頭，然後又看着寧雨的眸子說：

“不，小雨已經教過我了不是嗎？”

寧雨啞然，過了一會忽然又笑着點頭。

“或許西西弗斯推石頭上山是徒勞的，是荒誕的，是聽起來讓人悲傷的。”

沈怡月說着，臉上忽然綻放出笑容，讓寧雨忽然想到了某個一起吹風的夜晚。

“但是每當他重新撿起巨石，重新往上推的時候，他是在抗爭。”

“認識到了徒勞，所以抗爭。”

“他的重復沒有意義，但是這沒關系，因爲抗爭本身就是意義。”

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沈怡月深吸一口氣，把那本灰色封皮的日記本放到了自己枕頭下面，然後對寧雨說：

“走吧，喫早飯！”

寧雨剛想要問她爲什麼突然提這個，忽然就聽見她的驚呼聲：

“哇！！是漢堡肉！！”

她像一只小狗一樣在空氣中嗅來嗅去，僅憑味道就從空氣中分辨出來了今天豐盛的早餐。

寧雨對她這副可愛模樣再熟悉不過，所以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來。

“小雨？”

走到房門口的沈怡月，忍住了想要撲到餐桌面前的衝動，回頭看向寧雨，似乎在問‘你還站在那幹嘛？’。

寧雨這下不再愣神，也跟着走出了她的房間，忍不住回頭看了一下沈怡月枕頭，關上了房門。

“姐姐，你們兩個在裏面幹嘛呢，我都快喫完....啊！！”

沈倩倩看到沈怡月姍姍來遲，忍不住抱怨，然而還沒抱怨完，趕緊護着自己盤子裏的漢堡肉一躲。

這一下躲開了餓虎撲食的沈怡月朝她盤子裏的漢堡肉發起的攻擊。

“幹嘛！！姐姐你自己有還要喫我的！”

沈倩倩這下如同護食一樣，朝着沈怡月呲牙示威，還伸出手來推開自家姐姐的臉。

“誒嘿~當然是別人盤子裏的香啦，我的好妹妹。”

見到偷襲失敗，沈怡月這才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寧雨在她們身後看到這熟悉的打鬧日常，才感覺到了某種安心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