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水。”容向晚喉嚨發幹,也不想忍耐,向容血尋求幫助。
容血從物資庫裏挑了一小瓶水,擰開遞了過去。
容向晚仰頭灌了兩口,把水給他,容血接過來把剩餘的水喝完,手裏拿着瓶子隨意的拋着。
“祠堂不像祠堂,他們從進來開始沒有一個尊重的眼神,這點很不符合常規。”容向晚說。
他不怕有人聽到,村長走了最前面,身後跟着雞崽子般的衆人緊緊相貼着,和容血他們拉開了一大段距離。
“不重要還讓我們過來守着,那想必重要的就是別的了。”容血把目光落在打開門的院落裏,微微出神。
容向晚隨他看過去,一戶戶的村民打開門開始一天的生活,有的走出來兩個女人,有的走出來兩個男人,無一例外的,身旁都有一個亂跑亂跳的小孩。
呦,這下有意思了。
村口大喇叭裏滋啦滋啦響了兩聲,開始進行早上的宣教,“……新思想,新風氣,禁止不良宗教活動傳播,杜絕激進思想破壞社會風氣……”
一個女人端着一把香灰壇子拿出來,放在門前,跪地上開始叩拜,“神女保佑,神女保佑,保佑……”
“蘇家嬸子,拜神女啊。”村長笑呵呵地打招呼。
“是吶,神女喜歡早晨的香火啊。”
伴隨着大喇叭禁止信奉邪教的播報,一戶戶人家打開門,齊齊跪拜神女,這場景離奇中帶着一股割裂感。
神女跟信仰摻和在一起一聽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有人問了一句,“村長,喇叭裏不是說,說不能信仰邪教? ”
村長說:“是啊,堅決杜絕邪教發展,我們要腳踏實地啊。”
他正義凜然地說完,對着出來拜神女的人家熱情招呼,“出來拜神女啊。”
“神女不是邪教嗎?”容血提高聲音直白地問了一句。
村長陰沉地看着容血,連同出來祭拜的各位純樸村民都從虔誠的動作抽身,表情一致的陰森,盯着容血看。
容血最是不懼這類眼色,只將目光定在村長面上,數他臉上有幾條褶子。
“神女是神女,她不是邪教,她就是神女。”村長沒有暴起攻擊,反倒多說了一句,“神女庇佑我們延續下去,我們信仰她提供香火,她就是我們的神母天神。”
這個稱呼很有意思,母親的母,含義無非那幾種,生育,撫養,哺喂,逃不開一個子嗣。
村長繼續道,“只有信仰神女的人才能夠哺育出好的紅果。”
他滿臉驕傲,臉頰上有種回光返照的明亮光彩。
“什麼是紅果?”這個詞還從來沒有聽到,難不成是沒有發現的線索?有人提出疑問。
村長笑的滿面慈祥,“紅果是一個家庭的延續,只有性別相同的兩個人組建成一個完美的家庭,才能種出一個完美的孩子。”
“什麼?”有一個人的反應很大,甚至在詭異的環境中做了挑頭的,他滿臉厭惡,“你是說這是一個同性戀村?媽的,有病是不是,怪不得看你們這麼髒,原來是搞這個的?”
他罵罵咧咧說了一堆難聽話,各種人體器官拆分組合,翻來覆去的說,來回顛倒的罵。
世界上總有一種人,站在宣判的頂端,對身邊來來往往的人指指點點,他們是有共通之處的,無視自身的問題,對別人身上的事情像自己生命一樣看重,無知又可笑。
踩在別人身上的每一腳都將以同樣的力道踩向他們自己的靈魂,往泥污裏,往骯髒裏,以爲上了天堂,實則早已墮落無盡地獄。
男人是激進的同性戀厭惡者,同性戀就是艾滋病,就是亂搞,他在網上發表各種言論,看見有同性戀克服困難,讓朋友和父母都接受了他的性向時他勃然大怒,謾罵着只想讓他們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他在關於戀愛性別的求助帖子上瘋狂回復,成功讓三個年紀不大的孩子自殺多次,直接患上抑鬱症。
他開心極了,我多偉大啊,我在爲這個世界清理罪孽。
他的話從口中說出,完全不用動腦子,那些話他已經說了很多遍,“同性戀能幹嘛,那是違反了法理倫常的,不能生育下一代的,我當然覺得他們都該去……”
村長打斷了他,“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男人喋喋不休的嘴停住了,“什,什麼?”
村長看白喫一樣看他一眼,“異性戀才不能生孩子呢,這是法理倫常,男人喜歡女人才是有病,不能生孩子有什麼價值,生出來不如直接去死,你剛剛說什麼?你的意思是你喜歡女人嗎?你是異性戀嗎?”
男人覺得自己被羞辱了,他想說是,他喜歡女人,才不是他謾罵無數遍的那些骯髒的東西,但他看見了村長的眼神,正笑着期待他的回答,看他的目光裏很垂涎,像是看見一塊食物。
他不敢了,他露出一個苦着臉的笑,勉強地說,“我不喜歡女人,我是同性戀。”
那些謾罵,那些他曾經說過的惡毒的詛咒,一瞬間像是化成實質砸在他頭上,他呼吸困難,胸口發悶。
他錯了嗎?
不,才沒有,權宜之計,權宜之計,他才和這些惡心的人不一樣。
他很幹淨,他很正常,他才沒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