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聽是皇帝欺負了他——
前腳還信誓旦旦的小太監毫不猶豫地撇清了關系。
長胥墨傻了眼。
他就知道不該相信這死丫頭的半個字。
“……不仗義。”
將她的小爪子重重甩開,少年別過臉去徑自生着悶氣。
柳禾原本是想同他開玩笑調節氣氛的,誰承想卻惹得某人更生氣了。
她只好輕戳他的後背賠着笑臉。
“生氣了?”
少年悶頭朝裏,沒有半點要搭理她的架勢。
“真生氣了?”柳禾挑了挑眉,故作認真,“這麼小氣,那我還巴巴地跑了來看你,既如此,我可走……”
起身的瞬間,少年迅速扣住了她的手。
“你這人怎麼總是這樣!”
一句話不痛快就拍拍屁股走人。
抬眼卻見少女滿臉笑意,長胥墨也意識到她不過是在嚇唬自己,一時鬱悶壞了。
試了幾次,他終究還是沒舍得甩開她的手。
“若方才換了大哥,你肯定不會這麼利落站起來就走……”
少年小聲嘟囔了一句。
柳禾沒聽清,愣愣地眨了眨眼。
“什麼大哥?”
“……沒。”
聲音更悶了。
這會兒的功夫鬧也鬧夠了,柳禾自然沒忘了正事。
“快跟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何事?”
少年聞言眸光一凜,面色瞬間沉了下來。
“換做任何事杖責我都認了,可……”
他咬了咬牙,語氣相當不忿。
“我看父皇真是老糊塗了,居然能做出這種事說出這種話……若非顧忌着母後還在上宸宮,我定要得跟他好好理論一番!”
老糊塗……
柳禾愣了愣。
雖說長胥墨這小子腦袋不甚靈光,可既已把話說得如此果決,可見當真不是小事。
見他氣勢不善,柳禾也不再催促,靜靜等着他繼續往下說。
“你可知……可知父皇他居然……”
話至此處,長胥墨猛地哽住了。
就好似接下來的每一個字都叫人難以啓齒。
“小柳,”少年轉頭看她,面上帶了些懇求,“此事我可只對你說,你萬萬不可告訴旁人。”
見他如此,柳禾瞬間正色點頭。
“你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長胥墨似是下定了決心,將她往自己身邊拉近些,壓低了聲音。
“父皇今日屏退左右獨獨召見我,我原以爲會是什麼要緊事,誰承想……”
雙拳緊握,顯然是又一次陷入了先前不好的回憶裏。
“他居然是要我去宮外給他接一個……年輕美人回宮做妃子。”
每一個字擠出來的都格外艱難。
柳禾愣了愣,一時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長胥承璜這麼多年日日沉於國事,從不放縱享樂,眼下居然要兒子去找什麼美人?
可長胥墨雖性子乖張,卻不善說謊。
再看這一臉憤憤不平的架勢,顯然不是在開玩笑。
“陛下可有透露……是個什麼樣的美人?”
少年把臉埋進被褥裏,聲音更悶了。
“……沒問。”
自從父皇回宮之後,母後殫精竭慮日日在牀前照顧,事無巨細都不願假手他人。
可父皇居然……
巴巴地將母後支出去,就是爲了讓他偷偷接個年輕美人進宮?
這不是老糊塗是什麼。
“我也並非一聽這話就頂撞,先是好言相勸了幾句,誰料父皇居然鬼迷心竅似的,連我話還沒說完就已動了怒,然後就……”
就杖責了他。
還揚言說要狠狠地打,打到他後悔爲止。
若非母後聞訊趕來詢問緣故,父皇一時心虛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這顆腦袋說不定都要掉了。
看着眼前垂頭喪氣的少年,柳禾一時心緒復雜。
怕是任誰都想不到,長胥墨今日挨打的緣故會是這個。
“萬一……”
柳禾思來想去,終究還是覺得長胥承璜並非這種人,忍不住猜測着。
“萬一那美人是陛下另有安排之計,借此當個幌子,爲了什麼正事也說不準。”
誰料少年卻哼了一聲,沒好氣地開了口。
“怎麼可能?”
他是傻了點,可又不瞎。
“你沒見過父皇提起那美人時的樣子,眼珠子都放光了,簡直就像就像我見了你——”
話至此處,長胥墨猛地哽住。
壞了……
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柳禾見狀也沒有計較,只滿臉無奈地瞥了他一眼。
“若是如此,那此事也實在蹊蹺……可告訴太子殿下了?”
相較於這個弟弟而言,長胥祈的處事風格和尺度顯然更讓人信得過。
“還沒……”少年垂頭耷腦,悶聲道,“沒想好如何跟大哥說。”
從小到大,大哥同他說過最多的一句話就是——
日後要做一個像父皇那樣的人。
克欲制己,不染俗風。
若是知曉了此事,不知大哥會如何想……
柳禾輕嘆一聲。
“便是你不主動開口,太子殿下這會兒怕是也早已聽到風聲了,與其等他主動上門,還不如……”
話音未落。
只聽院內傳來一聲響亮的通稟。
“太子殿下到——!”
兩人都是一愣。
長胥祈……來的這麼快?
只見前一刻還氣勢洶洶的少年瞬間熄了氣焰,乖乖趴在牀上,把臉埋進了枕頭裏。
幼時每回挨罰之後,他都要被大哥數落一番。
言語不重,姿態淡然,可落入耳中時卻讓人無比愧疚,根本抬不起頭。
久而久之,倒也成了習慣。
柳禾也緩緩起了身,衝着門外走近的男人行了個禮。
素袍墨發,風姿雅致,每一步行動間漾起的白衣褶皺都好看的不像話。
行至柳禾身前,男人俯身將她扶起。
“此處都不是外人,不必行禮。”
牀上的長胥墨聞言,眼珠子瞬間瞪大了。
大哥說……
此處都不是外人?
似是察覺到了少年的目光,長胥祈側目瞥了他一眼,淡然的面色瞬間沉了下來。
“臉抬起來。”
“……哦。”
少年悶聲悶氣,到底還是順從地抬起了臉。
大哥方才還對小柳溫聲軟語,轉頭就衝他如此冷淡……
實在太不公平了。
無視了弟弟臉上的憋屈,長胥祈自顧自開了口。
“說吧,這次又是因爲什麼。”
意識到接下來是兄弟二人的交鋒,柳禾忙縮縮脖子,閃身往邊上一躲。
這毫不猶豫的後撤把長胥墨看愣了。
死丫頭……
竟如此不仗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