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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第三百零二章

第三百零二章

泰亦裏古想不通自己輸在了哪裏?從瑞珠夫人和阿乞言爭勢的時候,他不惜以一個兒子作爲代價,換取了從中漁利;後來更不惜與東渚合作,換取錢財和物力上的支援。他也一度勢力壓過了阿乞言,將其困鎖在蒼都,切斷與各地的聯系,打壓收攏了阿乞言的勢力。那時,無論是勢力還是聲望,都達到了空前的高度。

再到後來論人力物力和財力,一開始都是自己佔據優勢,他是最有可能問鼎王座之人,可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那時的老四能依仗的不過就是他封地的府兵,以及從妻桑帶出來的那點兒人馬罷了。

起初就連焦桐、薄勞這倆小地方,他們都打得都異常喫力,自己也沒有將這個半路殺出來想撿漏的兄弟當做威脅,更遑論是對手。他的大意輕敵,卻讓老四給自己狠狠的上了一課。

在衆多兄弟之中,世人對自己的評價不外乎是陰險、毒辣,或是懦弱無爲,對老四的評價卻向來是正面積極的,這些人真是瞎了狗眼,連真正陰險、毒辣之人都分辨不出來。

誆騙阿乞言再誘騙將其殺之,轉而就將這口鍋扣到了自己頭上,最後竟還揣着大義名分,夥同阿乞言舊部來討伐自己?偏生如此粗略的陰謀還有人上當,阿乞言自己是個蠢貨,手下的人也同樣愚蠢至極,竟看不出這是老四在從中作梗。

最後,逼得他不惜鑿開焉水河壩,水淹淈其一城爲代價,竟也沒將這個禍害給弄死,果然應了那句老話“禍害遺千年”嗎?緊接着瘟疫爆發,他本可以借這個機會,將老四所有的人馬全拖下水,但他們竟然挺過來了。

聽東渚的人說,老四背後有南離作爲靠山,原來是靠着出賣了色相,才換來了這個生機嗎?可是緊跟着事情的發展和走向,卻脫離了他的掌控,流民暴動,東渚單方面的切斷一切援助,老四趁機發兵。

這一切的一切都不在他的預料之中,這羣暴亂的流民和那個讓人生厭的老四,竟讓自己處於腹背受敵的局面!!!泰亦裏古將桌面上的折子和信件連同筆架和硯臺,統統掃翻在了地上,寂靜的環境之中,被重物砸在地面上的聲響,以及書頁翻飛的聲響打破。

泰亦裏古將心中的憤怒發泄一通之後,剩下的只有疲憊。他這一生從出生開始,就是一個錯誤,然而別人的錯誤卻需要自己來承擔。從他記事開始,他的周圍便充斥着各種各樣的聲音。

宮人、內侍背後指指點點的議論聲,男人憤怒又暴躁的吼聲,女人卑微但又尖細刺耳的哭聲和打罵聲,以及年邁內侍那腔調怪異的諷刺聲。有時候他就在想,從來就不是自己主動想來到這個世上的,可既然那個男人和那個女人將自己帶到了這個世上,爲什麼他們又要那樣對待自己?爲什麼?

他的出身就注定了自己不會被那個男人喜愛,也注定了得不到那個男人的重視,更遑論是王位繼承人這樣的事。因爲自己的存在就是那個男人污點的證據,是會被史官記彔在案,被後世傳誦知曉的醜事。所以,他就應該把這份厭惡和輕視,理所當然的接受嗎?憑什麼他們的錯誤要讓自己來承擔?憑什麼?

從泰亦裏古懂事起,從他知曉了自己受到的這份屈辱和委屈,是爲何而起時,他便決定反抗。他不知道阿乞言和阿史那諾爭奪王位,是爲了江山社稷還是爲了王權霸業,他只知道自己爭奪王位,只是爲了向那個男人反擊。

他要讓那個男人看看,你視爲珍寶的王座,你覺得自己不配坐上的王座,被自己踩在腳下,又該是怎樣的神情?然而他還沒等到那一天,那個男人就已經被另一個女人給弄死了,果然是天道報應不爽!那個自詡爲北方雄獅的男人,終究還是死在了女人手上。

那個男人死了,他卻並沒有想象中的高興,泰亦裏古想,不高興的原因是因爲,他還沒有向那個男人作出反擊,他還沒有復仇,就先一步死了吧。這樣就算自己奪下王位,也失去了一半的喜悅。那個男人又擺了自己一道,用他的死亡來讓自己的復仇永遠得不到完美。

泰亦裏古將靠在椅背上的頭歪向了窗戶的方向,偌大的侯府內竟然落針可聞。除去那些去鎮壓流民暴亂的人以外,剩下的人都跑到哪裏去了呢?是知道大難將至,所以提前逃命去了嗎?還是已經暗中投靠了老四,用郡內的消息來換取他們的活命機會了呢?

想到這個可能性,泰亦裏古竟沒有心情去追究或是處罰這些可能已經叛變的人了。他真的累了,他用了一生的時間來爲自己的出身做改變,他已經盡力了,他去爭奪過,也去拼搶過,現在發生的這一切的一切,不過是因爲天命不佑自己罷了。他這一生都在和天命鬥爭,終究還是爭不過天命啊!

“吱呀——”大門開啓的聲響,在靜默的侯府中,格外引人注目,也在這滿室的寂靜中,分外的刺耳。

泰亦裏古轉過頭,微眯起眼,看着站在門口,因爲逆光而只能看出一個剪影的人。半晌後,他臉上因爲接連失利而變得麻木的神情,忽然就被憤怒和仇恨替代。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了,這段時日以來,郡內發生的一切,不是天命不佑自己,而是有人在背地裏搗鬼!是有人要想他亡!

“是你!!!”泰亦裏古拍案而起,指着出現在門口的人。

然而,憤怒使他忽略了,這人怎麼會不驚動侯府內任何人,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自己眼前呢?

四月初,清河郡內因爲歸鄉百姓的問題,終於將百姓隱埋已久的矛盾——對清河郡侯治下不滿的矛盾引爆。百姓開始和衙役發生衝突,進而演變成暴亂。像似預謀好了似的,幾天後事態進一步擴大,各鄉縣裏被疫毒折磨得活不下去的百姓,仿佛由此看到了希望,紛紛效仿,一時之間,清河郡內百姓動亂四起。

內憂不斷的情況下,外患接踵而至,西襄侯的兵馬攻破淈其,清河門戶大開。這內憂外患的情況下,清河郡侯的命令卻遲遲沒有下發,派來抗擊西襄侯的軍隊也遲遲未見蹤影。

與此同時,已經攻下了淈其城的西襄侯兵馬,卻未急着前往下一座城池,而是將淈其城內的感染了瘟疫的百姓,進行救治。打開城守府內的糧倉,將倉庫裏儲存的糧食,挨家挨戶的分發到了城中每一戶百姓家中。

幾天之後,西襄侯善待淈其城內百姓的消息不脛而走,聽到這個消息後,竟有其他城池的百姓,主動前來投靠,就連郡內起義的百姓也有前來投靠者,西襄侯美名迅速傳開,一時之間,竟成民心所向。

面對這樣的情況,清河郡侯調遣來的士兵終於趕到,然而這些士兵卻在半路被人阻截,這些偷襲的人,雖有武力,卻一看就知道不是行伍出身之人。這些人來得突兀,去得也很迅速,顯然是對周邊環境異常熟悉之人。

這些人的身份已經不難猜測,多半就是當地起義的百姓,自發組織的隊伍,前來進行的阻截,這些人雖然不是行伍出身,但仗着對地形的熟悉優勢,竟將清河郡侯調派來的兵馬打了個措手不及。這些人悍武的表現,再一次向世人證明了,北禺全民皆兵並非虛言。

這件事的背後,讓大家看清了一個事實:百姓對清河郡侯的不滿,以及對西襄侯的愛戴。面對清河郡侯派來抗擊西襄侯的士兵,百姓自發的便組織起了抵抗隊伍,進行援助。

看清這個事實後,西襄侯方面反應迅速,很快便發出了一道,面向清河郡內各鄉縣裏起義百姓的詔令,希望各方勢力能聯合起來,早日還清河郡一個安寧的生活環境。這道沒有空洞高義,只有百姓眼下迫切希望的詔令,迅速得到了各方響應。

原本就已經對鎮壓各地平民暴亂力不從心的清河郡侯一方,更是雪上加霜。這些在他們平日看來,仿佛螻蟻一般存在的百姓,一旦集中起來,竟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各地告急的急報,像雪花一樣飛向了清河郡侯府內。

然而詭異的是,那些急報卻像是石沉大海,沒有引起清河郡侯的一絲漣漪。清河郡侯如此消極的應對,讓那些在各地鎮壓暴亂的將軍大爲不滿,他們在前線冒着被瘟疫感染的危險浴血奮戰,如今危難關頭,糧草告急之下,卻得不到增援,這樣的仗叫他們怎麼打下去?

然而,無論是言辭懇切,還是急赤白臉的書信,都沒有得到清河郡侯的回復,衆將軍大怒之後,終於察覺到了其中的詭異之處。便派出了專人,前往清河郡侯府請示,說是請示其實是探查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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