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零章

阿史那諾聽見蕭韶這話，又見他拍座椅的舉動，那點兒硬憋出來的不快，立即便裝不下去了，三步並作兩步的便來到了蕭韶身邊。別說他這動作，還真有點兒像聽見主人召喚，就樂顛顛跑過去的犬寵的樣子。

蕭韶發現這點心裏不禁好笑，站起來張開雙臂接住向自己衝過來的人。然而阿史那諾身形高大，加上他小跑之下的衝力，不僅沒將人接住，反而雙雙跌倒在了寬大的座椅裏。幸好這座椅上面鋪了厚厚一層軟墊，要不兩人這一摔，非得磕碰着不可。

阿史那諾將蕭韶的頭護在懷裏，手臂墊在座椅和人之間，充當着人肉墊子，緩衝了撞擊力，因此蕭韶被護得很好，他的手臂反而被壓得有些疼。

“嘶——”阿史那諾悶哼了一聲，不知道是之前手臂上的傷沒有好利索，還是碰到了最近又新添的刀傷。

蕭韶聞言就要推開阿史那諾，然而阿史那諾卻抱着人不撒手，嘴裏喃喃道：“別動鳳儀，讓我抱一會兒，一會兒就好。”話到最後，竟然帶着些微的哽咽和顫抖。差一點，差一點他就再也見不到懷中人，再也無法像這樣抱着他，感受他的溫度和氣息了。幸好，幸好上天對自己還是很眷顧的。

這一瞬間不需要多餘的言語，兩人已然心意相通。蕭韶伸出雙手，用力回抱緊了阿史那諾。阿史那諾話中的哽咽和顫抖，也勾起了蕭韶那不堪回首的記憶，鼻子突然就有些發酸，眼眶也有些溼潤，蕭韶立即將頭埋在阿史那諾肩窩處。現在人失而復得，完完整整的出現在自己眼前，他已不再奢求其他，只求上蒼護佑他此生安虞順遂。

兩人就這麼安靜的擁抱着彼此，聽着對方的呼吸和心跳，感受到對方的體溫，嗅着對方獨有的味道，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已經化爲虛無。這一刻，空間變得安靜，時光的流逝也變得緩慢，似乎在爲他們駐足，這一刻，在浩瀚的寰宇下，在漫長的時光長河中，只剩下他二人，唯有他二人彼此相偎。

“我好想你啊......”

“嗯，我知道。”

我知道你想我，就像你也知道我如同你思戀我一般，也在思戀着你。

兩人脣舌相依，嘴裏鼻尖全是對方熟悉的味道，也是他們差點就再也無法觸碰到的溫度。其實兩人之間甚少有這樣溫柔的親吻，他們之間的情'事大多是激烈又瘋狂的，帶着對對方身體和心靈的索取和佔有，帶着少年人的熾烈與張揚，任意揮霍不知節制。

大概是兩人此次經歷了一次生死訣別，將兩人藏在彼此性格裏的不屈和驕傲都磨平了不少，因此再次的觸碰兩人都格外的溫柔和珍惜，甚至夾雜着幾許感激在其中。這淡如清水的親吻中，兩人都覺出些蜜意來，竟有些老夫老妻間的歲月靜好。良久，兩人才結束這個某種意義上來說對他們算是初吻的親吻。

阿史那諾將蕭韶拉起來，替他舔舐掉脣上的水澤，又將人歪掉的發冠、有些凌亂的衣衫領口整理好，兩人這才有時間坐下來好好看看對方。

“果然瘦了不少，但依舊那麼好看.....”

“瘦了也黑了，勉強能入眼......”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下，阿史那諾嘿嘿一笑，聽着他這言不由衷的話，索性將人抱起，跨坐在自己腿上，這樣他們就能面對面的好好看着對方了，這樣他們的眼中就只有彼此了。

“你這是做什麼？快放孤下來......”蕭韶輕斥道：“被人瞧見，成何體統？”

“怕什麼......”阿史那諾雙手箍住蕭韶的腰，防止人亂動，免得引起火，嘴裏還調笑道：“陛下和他的宸夫人在一塊兒說說話，他們不會有意見，也不會去亂說的。”

蕭韶不贊成道：“你不知道，那些言官嘴碎得很，比廟裏的老和尚還會念經......”他說到一半忽然停住了，等等方才這人說了什麼？宸夫人，他、都知道啦？！

“你、你都知道呢？”蕭韶有些扭捏的試探道。

“陛下是指哪方面？”阿史那諾裝傻，心裏好笑，這人還真是別扭的可愛，他們兩人親密無間的事情做過無數次了，冊封的詔書天下人也都知曉了。反而現在本該第一個知曉此事的自己，得知此事後，他卻是這反應，真是可愛的緊了。他這麼想着便身體力行才湊上去，在人臉頰上重重的親了一口。

“別裝傻充愣。”蕭韶推開他還想膩歪的腦袋，嚴肅道。

阿史那諾湊到蕭韶眼前，看着他的雙眸道：“我的鳳儀，你將我封爲辰夫人這件事，難道我不應該知道嗎？”

“當然不是。”蕭韶立即答道，其實他這番別捏，大概是不好意思了。

阿史那諾表示滿意，跟着像是想起了什麼，立即翻臉，控訴道：“說起來爲什麼不是王後？當初你不是說，沒有冊立太子之前，男妃不能封後，現在有了太子爲什麼還不是王後，只是個什麼夫人？”

“......”蕭韶沒料到阿史那諾會將之前他無意間說過的話，記得這樣清楚，還和自己翻起了舊賬，一時竟無言以對。

阿史那諾見他這反應，當即蹬鼻子上臉了：“難道你還想把王後之位留給什麼公主，什麼表妹不成？”提起這個，他就想起方才那副使說的話來，照月的那個小公主，爲了鳳儀敢公然抗婚，甚至不惜丟掉儲君之位。那個小公主又是這人的表妹，又是個女的能給他生育子嗣，這人不會真想把王後之位留給那個小公主吧？

阿史那諾被自己的腦補給嚇到了，立即緊張兮兮的去看蕭韶，就見那人很不雅觀的朝自己翻着白眼，還一臉看傻子的神情，看着自己......看來，不是自己想象的這樣，阿史那諾這才心下稍安。

蕭韶伸手拍拍他的肩，真誠道：“以後下雨天不要出門。”

“嗯？！”阿史那諾不解。

蕭韶真誠道:“免得被雷劈裂了腦子，雨水再跟着流進去了。”

“......”

好家夥，這是在變着方的損自己叻，說自己是腦子進水了嗎？阿史那諾低下頭便在人脣上不輕不重的咬了一口，算是略施懲罰。只是這懲罰着就變了味，兩人的脣舌再次糾纏在一起，嘖嘖水聲，盈滿室內。

眼看那滿池的春水就要溢出來之際，阿史那諾忽然清醒，自己的話還沒有問完，怎麼能被眼前美色所迷惑？

“你真對那個小公主沒點兒意思？人可是爲你連王位都不打算要了叻？”阿史那諾這話說得有些酸溜溜的。老實說，換做是自己有一位女子對他如此深情，即便自己對他沒有男女之情，他的內心也不可能沒有一點兒觸動。何況兩人還有這血緣之情在，還是從小就相識、相知的兩人？

“嘖——”蕭韶咋舌，這人怎麼還揪着這個問題不放，換做以前他對這樣不信任的做法，是懶得去解釋，也不屑去解釋的。但現在經歷那番生死後，蕭韶的心境也大有轉變，或許自己給予伴侶的安全感是該多一些了。

於是，蕭韶捧起阿史那諾的臉，輕聲道：“阿史，我給了你“宸”這個封號，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嗎？”

“......”這問題還真問倒阿史那諾了，他們北禺尚武，對文學一類的不太看重，雖說以前跟着師傅學過一些文章，但要他也就是學了個皮毛，要他向眼前人這樣別說出口成章了，晦澀拗口的字能認全就不錯了。至於這個“宸”字，他還真沒有去仔細研究過，難道還有什麼特殊的含義不成？

“這“宸”是什麼意思啊？”阿史那諾問得小心翼翼，高大的身軀還無意識的縮了縮。

“......”蕭韶深呼吸，閉上雙眼調整自己的情緒，告訴自己沒什麼好生氣的，對這人你難道還抱有多高的期望？然而兩息之後，卻越想越生氣，便“啪”的一巴掌，拍在了阿史那諾的腦門上，嘴裏還有一長串，阿史那諾聽不太明白的話。像是“焚琴煮鶴、牛嚼牡丹、哀梨蒸食、對花啜茶”等等。

罵完之後，蕭韶心中這才暢快了不少，他伸手替阿史那諾揉揉被自己拍過的腦門，道：“樂胥於我只是一個小妹，從前是、以後也是、將來也只會是這樣。”阿史那諾聽完這話，立即心花怒放，就連去深究那個“宸”字的含義也暫時被他拋到了腦後。

隨即他又不放心道：“你對她是沒那個意思叻，但那小公主可是不想放手的樣子啊？”

蕭韶抬起阿史那諾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認真問道：“你對照月的王位繼承了解多少？”

“不就是女王是月神的化身嗎？”阿史那諾當即答道，這些基本常識他還是了解的，何況他的母親好歹也曾是照月的公主，雖然是不受重視的公主，但好歹也是照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