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紅衣男人的身體與她緊緊糾纏,柔若無骨。
“說起來……”
符苓呵氣如蘭,直勾勾地鎖着她的視線。
“你可是這世上唯一見過我身子的活人,如今這般抵觸,實在令人傷心欲絕……”
眼前的紅衣美人姿容絕豔,再配上這嬌柔低媚的嗓音,應是令人相當賞心悅目的。
奈何她已看過了不該看的,哪能當什麼都沒發生。
深知掙扎只會惹得他更沒羞沒臊,柳禾急着擺脫眼下處境,隨口岔開了話題。
“唯一的活人?怎麼,還有死人見過?”
隨意一句話,卻見符苓瞬間變了臉色。
“殺了不就變成死人了?”美目輕眯,陰狠之意迸射而出,“渾身潰爛流血而亡,連點骨頭渣子都不剩……”
被他眉眼間的殺氣唬住,柳禾身子一僵。
意識到自己不自覺流露的情緒嚇到她了,符苓無縫接了副笑眯眯的表情。
“至於你,我自然是舍不得殺的……”
饒是他笑靨如花,柳禾卻還是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誰料這家夥卻趁人之危,在她出神恍惚的空檔忽然俯身而下,與她身體緊緊貼合。
符苓身上的豔香氣鑽入鼻息,柳禾不耐煩地躲閃推搡。
“你發什麼春?還要不要臉?”
披着女人的皮,還真把自己當女人了不成。
迎着少女毫不客氣的低罵,符苓不怒反笑,雙眸眯得彎如新月。
“身外之物,要它何用?”
“……”
正所謂人不要臉天下無敵,此話用在符苓身上再合適不過了。
柳禾正啞口無言,卻見他的手又在自己腰上摸了一把,頓時氣得用力扯住他的發。
被她扯痛了,符苓不由地抽了口氣。
“……聽話,松手。”
這家夥一頭青絲順滑如緞,可見平日裏是極注重保養的。
柳禾不依不饒,冷聲跟他談條件。
“你先你放開我。”
見她真有些不高興了,符苓也不再胡鬧,順勢撐起了身子笑着看她。
“好了,不鬧了……”
如玉的手將她的小爪子輕輕拉了下來。
“堂主要我帶你過去,說是有東西給你看。”
眼瞧着符苓要順勢牽住自己的手,柳禾沒好氣地甩開了,還不忘狠狠瞪他一眼。
“我不去。”
南宮佞能有什麼好東西給她看。
怕是又給她下套呢。
小人兒警覺的模樣落在符苓眼裏,儼然像個任性的孩子在賭氣。
“你去或不去……”他笑着眯眼,以扇掩面,“自己說了不做數,我說了才算。”
柳禾正欲開口,卻見腰間已被紅絲纏繞。
符苓指間稍一用力,登時拽了柳禾個趔趄,不容拒絕地帶着她朝前走去。
柳禾氣得直翻白眼,正欲一肘子搗在肚子上出氣,動作卻被眼前的場景打斷了。
帳外。
愁雲層疊,蒼穹悽切。
入眼皆是頹喪的荒野地,角落裏一面破舊的廢旗垂落着,一動不動。
柳禾腳步一頓。
下了馬車之後她一路裝暈,自然沒瞧見周圍是何樣貌。
後來跟李二說話時爲防人起疑,她亦未敢往外看,這會兒才顧得上細細打量。
怎會如此破敗?
此行雖然目的不純,可名義上到底是打的出遊幌子,爲何要選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眼瞧着二人越走越偏僻,柳禾正要開口詢問,卻見引路的符苓停了。
這是……到了?
在附近尋覓了一圈也沒瞧見南宮佞的影子,柳禾心跳一滯,警覺地仰頭看他。
“南宮佞人呢?”
難不成是打着這個借口,將她帶出來下手?
看穿了她的心思,符苓並不急着解釋,笑而不語地仰頭望向了某個位置。
高山之巔,孤寒絕壁。
黑袍男人靜立俯視,周身散發着一種王者的孤獨感。
某一刻。
柳禾不自覺地晃了神。
分明只是一個遙遠到讓人分辨不清模樣的影子,卻讓她清楚地感受到了他的情緒。
孤寂,又有些悲傷。
“他只見你一人,”符苓抿了抿脣,收回了視線,“我只能送你到此處,自己去吧。”
意識到腰間纏繞了一路的紅絲瞬間松了,又見符苓當真已經回身欲去——
柳禾一愣,一把扯住了他的紅衣。
“……我自己去?”
她指了指不遠處高不見頂的山巔,皎白俏麗的小臉上滿是錯愕。
“這麼高的山,連上山的路都沒有,你叫我怎麼上去?”
誰料符苓卻笑而不語,徑自拂開了她的手。
直到那抹紅消失在了視線中,柳禾仍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走了?
難不成……真要她自己上去?
短暫糾結了片刻,少女撇撇嘴,隨手拍了拍衣擺上不知何時沾染的灰塵。
……愛見不見。
又不是她求着要找他,還不若趁此機會去周圍探探路,也好多一手準備。
打定主意,柳禾拍拍屁股徑自朝反方向去了。
……
遍地溝壑。
沒走多遠就已無路。
柳禾在稍高些的空地上眺望片刻,意外地發現——這荒山野嶺竟有人煙。
心下好奇,她聞聲望去。
只見谷底人羣湧動。
似乎是在此地做苦力的奴隸,一個個衣衫襤褸,身後皆背着巨石,舉步維艱。
耳畔充斥着鞭打催促聲,咒罵聲,嬰孩哭啼聲。
此起彼伏,令人心驚。
柳禾心中的那團疑雲越發濃重了。
此處不光偏僻荒敗,居然還是奴隸做苦力的地方。
符苓和南宮佞爲何要來這兒……
沒等她疑惑太久,就已被人羣中的一個身影吸引了注意。
是個男孩——
確切地說,那是個跟六皇子長胥寒年歲差不多的男孩,只是命運卻截然不同。
男孩身量小,背不動巨石,只能用簡易竹簍背些石塊。
佝僂的身形,顫抖的腳步。
實在令人唏噓不已。
似是嫌他走得慢了,監工頭也不抬,揚起一鞭子抽了過去。
“沒喫飯嗎!今兒怎麼半死不活的!”
男孩被他抽打在地,費了半天力也爬不起來,卻仍硬撐着一聲不吭。
“真是廢物東西……”
見男孩沒多少氣了,監工嫌惡至極地走遠了些,衝着那些舉步維艱的苦力頤指氣使。
“都給我聽好了!今日若不能將此處的石堆按時清理完,誰也不許喫飯!”
語罷,他埋頭喫起了小桌上的大魚大肉。
柳禾的眉頭越擰越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