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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第三百二十二章

第三百二十二章

“因爲你母親病倒,而你抗婚被暫停了儲君之職,所以現在照月的朝政落到了那幫老蟲豸手中,現在你要怎麼辦?”阿史那諾抄着雙手,好整以暇的看着小公主。

樂胥同樣雙手抱胸,不耐煩的道:“你放着北禺的王不做,大老遠的跑來又是爲了什麼?”她雖然恨這人,但也知道現在他們的利益卻是一致的。

阿史那諾心道:可以,很上道嘛。

阿史那諾雙手一攤,道:“原本我以爲自己能說服你的,但是你對我的敵意和成見太深,我說的話你恐怕不僅不會停,反而還會與我反着來。”

“......”樂胥被他說得咽了一下,她現在還真就是這樣想的。可一想到那幫老蟲豸在外面耀武揚威的她就氣不打一處來,雖然心裏知道現下的情況暫且和這人聯手,是明智的選擇,但一想着這樣做了,便是代表着和這人妥協了,心裏就仿佛吞下了無數只蒼蠅般惡心。因此,到嘴邊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阿史那諾見小公主臉上的神情,便知道她心裏的掙扎,只好給人找了個臺階下,道:“破解現在這僵局的法子,公主殿下願意聽聽嗎?”

道理樂胥都懂,只是不願意率先低這個頭,現在人既然已經給了臺階,只得不情不願道:“你可以先說出來,我聽聽。”她也着實很擔心母親和韶哥哥的安危,所以也不算與這人妥協。

阿史那諾道:“辦法其實你自己知道,只看你願不願意呢?”

樂胥眼神凌冽的看着阿史那諾,說了半天,這個人還是來勸自己和侍月者成婚的嗎?她微抬着下巴,睥睨的看着阿史那諾道:“你以爲沒了我,你就能成爲南離的王後了嗎?知道你爲什麼只是被封了夫人,而後位現在還空懸着嗎?”

因爲身高上的差距,小公主自以爲的睥睨之態,在阿史那諾這裏卻是小公主用鼻孔對着自己說話......

這話若是擱在幾天前說,還真是能戳痛阿史那諾的心,戳中他心裏最恐懼的地方,但現在......算了,他們聯姻的事還是不要說出來,再刺激這小丫頭了。

“其實,咱們易地而處,今天這事兒若換了是我,方才我們見面的時候,我一定不會對你手軟。”阿史那諾忽然來了這麼一句,樂胥愣了片刻才明白過來,他話裏的意思。

於是,她有些冷嘲熱諷道:“原來你也知道!!!”隨即又恨恨的補充道:“你以爲我不想?要不是打不過你,我早就動手了。”身邊又沒有護衛,真動手自己能討得到便宜?

“有自知之明。”阿史那諾贊揚道。

“你......”樂胥氣結。

“所以,我明白也理解你對我的仇視和敵意......”阿史那諾對她道:“可你難道要眼睜睜的看你母親被長老院的人軟禁?看着鳳儀不知何時就被不知從哪裏跑出來的月神信衆暗殺嗎?你真的忍心嗎?”

“哼——”樂胥忽然就有些憤怒和委屈:“韶哥哥既然已經選了你,我爲什麼還要爲他的安危擔憂?”樂胥冷冷道。

“好。”阿史那諾點頭:“你的韶哥哥你忍心不去管他死活......那你母親呢?也要棄她不顧嗎?”

樂胥被問住了,她不忍心。不僅是對母親,還有對韶哥哥,她都不忍心。可是要讓自己和侍月者成婚,她又做不到。

阿史那諾看見小公主臉上出現猶豫和糾結之色,知道她心裏已經動搖了,只是還不能接受和侍月者成婚,或者說不能接受就此將她心心念念了十幾年的人放下。

“我做不到......”樂胥眼淚撲朔而下,痛苦的抱緊雙臂,緊靠牆壁道:“我真的做不到!”

阿史那諾在心裏嘆了一口氣,他方才的話不只是安慰小公主的,也是他的真心話,易地而處他自己估計也做不到。他現在只能慶幸,要被迫做出選擇,放棄自己所愛之人的不是自己,他只能慶幸。

阿史那諾也同樣背靠着牆壁,他沒去看樂胥,只是仰頭看着從各種月亮圖案的窗欞裏透出來的月光,似自言自語道:“抱歉啊,小公主,要你承受這種痛苦。”

聽見這句話,樂胥強行壓抑在心裏的痛苦、憤怒和委屈,終於像那決堤的洪水,再也阻攔不住,她順着牆壁滑落跌坐在地上,長長的衣擺在她腳邊繞成了一個圈,像是一道枷鎖似的,將她束縛住了。樂胥一手抱着雙膝,將另一只手緊緊咬住,慟哭了起來。

阿史那諾低頭看着小公主,連哭都要不敢發出聲音,害怕招來侍衛的模樣,心裏也有些難受。其實,他們都知道,若小公主她自己抵死不從,任由長老院那幫人把控朝政,最後遭殃的不只是她的母親,她愛的人,最後連她自己也不能幸免於難。

兩人就這麼一站一坐,一低頭一仰頭,隨着月光的移動,窗欞上投下來的各式月亮也隨之變化着。靜默的廊道裏,只有小公主那盡管已經竭力壓制,卻還是聽起來讓人難受的嗚咽哭泣聲。

月亮一點點西沉,小公主的哭泣聲也在一點點趨於平靜,當她的聲音徹底消失時,廊道裏變得落針可聞,只餘下窗外草叢裏,偶爾傳來的蟲鳴聲依稀可聞。

兩人就這樣保持着此時的安靜,誰也沒有先開口,又過了一會兒,樂胥率先打破了沉默,道:“你回去吧。”聲音還帶着痛哭之後的濃濃鼻音,有些沉悶,聽得人十分難受。

“好。”阿史那諾從靠着的牆上站起,一邊點頭一邊答道。小公主沒有給自己確切的答復,但他該說的和不該說的,都通通說了,剩下的就看小公主自己的心意了吧。雖然有她的幫忙事情會容易許多,但太過於逼迫這個小丫頭,他也不忍心了。

阿史那諾剛走了幾步,就聽見身後傳來衣衫摩擦的聲音,他腦海裏立即出現小公主那身精致但又繁復的月白色長袍,以及那身長袍所代表的身份,真是一道華麗的枷鎖啊!

“你——”樂胥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阿史那諾停住了腳步,但卻沒有轉回身去看她,只是微微側着頭,聽她的下文:“若是敢對韶哥哥有一點兒不好,或是讓他傷心難過......哪怕傾整個照月之力,我也不會放過你的!”

她聲音還是壓得很低,卻仿佛字字句句都在敲擊着阿史那諾的耳膜,他轉過身看着與自己幾步之遙的小公主,就那麼筆直的站在那裏,微抬着下巴的直視着自己,美麗威嚴得真像是神殿裏供奉着的那尊月神像。

阿史那諾右手按住胸口,向她彎腰行了一禮,道:“我會連着你的份兒,加倍對他好的。”

樂胥站在那裏不動,受了他這一禮,她知道這是北禺人對自己許下承諾的禮節,表達着決不食言的承諾。

樂胥轉過身去不再看他,只冷冷道:“你走吧。”

阿史那諾又對着小公主的背影行了一禮,這才轉身離開。兩人在長長的廊道內背對而行,一個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一個穿着那身精致又繁復的月白色長袍,邁步進了月神殿內。

大概是因爲方才痛哭了一場,將心理積壓起來的情緒都釋放了,此時的樂胥心裏竟沒有太多的情緒起伏了。也或許是從她說出那句話之後,她知道從此以後,韶哥哥再也不會是她的了,所以哀莫大於心死了。

樂胥仰頭看着眼前高大的月神像,月神的眼睛閉着,臉上卻是潤澤萬物的慈悲。樂胥也閉上了眼睛,雙手放在胸前心裏默默的念着禱詞。片刻之後她睜開眼,一甩袖擺一轉身,那長長的衣擺在她轉身時,畫出一個優美的弧度。她邁開步子走出了月神殿,穿過長長的廊道,推開了那扇緊閉着的門扉。

門口值班的護衛聽見聲響,立即看了過來,樂胥卻看也不看他:“告訴長老院的人,立即過來見本殿下。”

阿史那諾結束和樂胥的談話離開後,出來和等在外面的護衛一匯合,便連夜動身離開了望舒城。北禺驛館和酒館那邊,在去和小公主見面之前,他就已經把該交代的給交代妥當了,所以事情一了,這才連夜出發。因此,當他們聽見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在照月國都的邊境,快要離開望舒城了。

照月儲君通過這幾天的反思,和月神的護佑終於意識到自己抗婚一事的錯誤。因此,她決定遵從照月傳統,和侍月者成婚,並在其母親——照月國君病倒期間,暫行國政,直到其母親康復爲止。

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阿史那諾心裏說不上是什麼感受,既沒有高興也沒有難過,硬要形容的話,大概是一種名爲無奈的心情。與他心情截然相反的是,照月百姓在聽見這個消息時,卻是歡欣鼓舞的,一邊感謝月神的庇佑,一邊慶幸邪祟是污染,還未徹底讓儲君失去理智。

本章已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