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陛下，請看——”領頭之人的聲音，將爻單正在四處打量的目光，拉到了他所示之物上。領頭之人撿起一塊碎片，遞到了君王跟前。那物也不知原本就是那色，還是被焚燒後才變成那樣的，漆黑一團，辨不清原本的面貌。

“這是？”爻單接過，看着了半天，才帶着些不確定道：“丹爐碎片？”倒不是他認出來了，而是從這物裏，隱隱透出的藥味兒，才讓他有此猜測。

“陛下英明！這丹爐正是煉制此物的載具。”領頭之人拍了一記馬屁，繼續道：“此丹爐原本厚達兩寸有餘......”這人很有技巧的只說了這麼一句，將後面瞎想的空間，留給了君王。

爻單一聽這話，再去看眼前那些已經扭曲、變形的殘缺碎塊，頓時心裏湧上狂喜。雖然這碎塊看起來沒有這人說的那麼厚，但即便只有一寸厚，能將這丹爐破壞成如此模樣，那東西威力也必然了得。

“好好好——”爻單心中大喜，一連三個好字，大手一揮，對衆人道：“重賞！”

衆人一聽，顧不得此間地上還有髒污，連忙下跪謝恩。中有一人連忙諂媚道：“還請陛下，爲此物賜名！”

“唔——”爻單應了一聲，蹲下身看着這些碎塊，邊緣已經被灼燒得變了形，原本的顏色也不復存在，離得近了還能聞到一股異味兒。他又站起身看着此間的狼藉，摩挲着下巴思索了一陣後，才道：“就叫震天雷！”

衆人聽見後，又是一陣溜須吹捧。

爻單聽了一陣後，這才下達旨意：“一月之內，盡快量產震天雷，好裝備到前線陣中。”

衆人一聽，齊齊交換了一個眼色，領頭之人出來說道：“陛下，這震天雷制作工序繁瑣，用材用料又極大。這短短一個月的時日，只怕......”

爻單聽到這裏，抬手制止了他的話，道：“需要什麼盡管提就是，無論什麼！”

衆人一聽，這才滿意，齊齊領了旨。

“不過——”爻單話一轉，看着神色有些緊張的衆人，道：“最遲明天黃昏之時，我要見到一顆震天雷，擺在寡人御案之上。”方才已經給了這些人甜棗，大棒也該舉起來了才對。況且現在，他是真的需要這樣一件利器，來提振前方的士氣。

衆人緊張的神情頓時一松，下一瞬間又緊張起來，明天黃昏？這數十人中，有不少人心裏都開始打起鼓來，他們正是那口被炸丹爐的使用人，今天弄出這動靜可謂是“瞎貓碰上死耗子”，運氣成分佔了很大一部分，再給他們三天時間，能不能將配方、用量和順序整理出來，都不好說。明天黃昏，這不是要他們的命嗎？

然而他們還來不及細稟，領頭那人就替他們，接過了君王的旨意。待到君王滿意離開後，這幾人便立即將實情說了出來。領頭那人知曉後，卻道：“我們有這麼多人在，都是個中好手，還怕不能將之復原出來？”

爻單之所以這麼急着要弄出一個震天雷來，還是因爲前線，實在對他們不利，他怕久則生變，真等上一個月，湯池那邊也該易主了。

湯池城那邊，曦祜國君田芳總算等到了爻單的回信，隨信還告知了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東渚的鳴石果，也就是震天雷，已經研制成功了，不日便能投入軍中，解湯池城之危。

田芳在未見到震天雷之前，對此消息是持懷疑態度的，他怕這是東渚爲了防止自己投降，而採用的緩兵之計。東渚研制這東西的消息，已經放出大半年了，一直沒有任何進展的消息傳出。

而在曦祜面臨滅國之危時，早不成功晚不成功，恰恰在此時，東渚宣布研制成功，這讓他怎麼能沒有一點兒懷疑？但已經到了此時，田芳心裏也清楚，即便自己心有懷疑，也不能宣之於口，反而還要大加肯定，這樣才能穩住現在這搖搖欲墜的軍心。

於是，不出三日，湯池城上下便都知曉了這個消息，東渚震天雷研制成功，不日便將攜帶此利器，前來解湯池被困之危了。託他們大肆宣揚的福，這消息就連圍守湯池的南北同盟軍，也已經知曉了。

得到這一消息後，不管是真是假，南北同盟都不能坐視不理了。前線將領，紛紛收到後方指令，要不計後果盡快將湯池城拿下。與指令一同到達的，除了一批新的輜重外，還有南離王的嘉獎令。

“此戰中，所有士兵賞賜爵位，所有將士賞一年俸銀。凡殺敵頭顱者，無論身份、地位和國別，皆能按南離律法享受軍功賞賜。”

南離王的這條嘉獎令雖然不長，但軍中懂行者都知道，意義非凡。此戰還未開打，南離王便給所有士兵賞賜了爵位，而後面那一條，更是重量級，只要在戰場上拿到敵軍人頭，便能如南離士兵那樣，得到軍功賞賜。

這軍功和爵位，都是按照南離的軍中爵位來定的。也就是說有了這個爵位在身，若以後想去南離謀高就了，這就相當於有了一封推薦信；即便不打算南離，也可以用這個爵位，來向南離王換取賞賜。無論怎麼算，都是不虧的。

有些人能想到這些，自然還有些人能想得更遠。因此，阿史那諾收到相國高校逑的書信後，真是一點兒都不意外了。書信看完後，阿史那諾便將其在燭火上，燒毀了。這封提醒自己，謹防南離借此籠絡人心，並提議，北禺也應當給予獎賞承諾。

阿史那諾不是不知道蕭韶做這些的目的，事實上這些內容，很多還是在自己的建議下制定出來的。所以，他又怎麼會去謹防，怎麼會和那人對着幹呢？

次日，便是對湯池攻城戰，北禺王在軍中辦了一場誓師大會。最後，還對所有將士玩笑般道：“諸位，明日多在戰場上殺敵頭顱，就算不要南離的軍功，也可以多向南離王討要賞賜不是？也好幫他們南離的國庫減減負擔......”

衆人一聽不由得失笑出聲，前一刻還肅殺森冷的氣氛，瞬間就輕快了起來。有早前就跟着北禺王出生入死的將領，對阿史那諾的脾氣和心性也是門清兒的將領，現在又見他自己先挑頭說起了玩笑話，便也大膽的跟了上來。

一人扯着大嗓門兒，道：“大帥這樣算計南離的國庫，就不怕南離王知道後，晚上不讓你睡榻上嗎？”這人倒是膽子大，一上來就打算說渾話。

衆人聽這大嗓門兒，話裏的隱晦之意，也是臉色難繃，忍笑忍得難受，有些人卻是笑出了聲，不由得捂住嘴去看北禺王臉色。然而見北禺王臉色無變後，才放下心來跟着樂。

阿史那諾對着大嗓門兒道：“老巫，別把你自己的經驗，套在本帥身上——”

“哈哈哈哈......”衆人一聽，這次直接笑出了聲來，毫不給巫骨金將軍面子。

巫骨金被自家陛下，一句話反殺後，也沒去爲自己爭辯，而是撓着頭，也跟着樂。衆人早就知道北禺王此人風評不錯，這一路打來，也知道他治軍嚴厲，也肯和將士們同甘同苦，更難得的是，願意爲士兵們請功和謀福利。

方才雖然是用玩笑話在說，但其中的本意，又有幾個人不知曉呢？如今又見到他如此，隨意好相處的一面，更是打心底裏欽佩。此時不少人心裏都有個想法，這南離的軍功和爵位能不能換成北禺的呢？想來他們現在是一家人了，只要說通說通，應該可以的吧？

就在有些人對未來做出暢想前，就聽北禺王高聲道：“諸位，上陣後只管奮勇殺敵，不用擔心南離國庫，能不能給出這巨大的賞賜......”他略微停頓，掃視了一遍在場的衆人，道：“就算南離不夠，曦祜的王宮也有的是，就算曦祜的不夠，加上東渚的——諸位，還怕不夠嗎？”

“吼！”衆人一聲大吼。興奮、激動之色，肉眼可見的上漲。東渚，那可是集天下財富一半在手中的主啊！如何能叫人不興奮、激動了。

如此，對明日一戰，衆人再沒有任何後顧之憂，只有對軍功、賞賜的渴望，以及昂揚的戰意！就算不幸戰死沙場，自己留下的功績，也可以留給遠方的家人，及後代子嗣，一大筆財富了。

湯池大戰前夕，遠在上墉城的蕭韶先後收到了，來自兩個方向，兩封不同的人寫來的信件，然而信中的內容，卻是出奇的相似。

蕭韶將照月來的信看完後，又從御案上拿出北禺來的信，展開對看。一封字跡娟秀細膩，一封卻是粗狂張揚，遣詞用句也是南轅北轍，但內容卻是大抵一致。這兩封由阿史那諾和樂胥寫來的信件，只有一個內容：自己的所作所爲，他們都一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