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零章

有了這個壓力，考工司的那幫人，再也不敢抱有僥幸心理。然而即使他們再如何努力，也還是損失了好幾顆人頭，眼看煉丹房的人越來越少，剩下幾人把心一橫，索性將所有材料全都倒進了爐中一一試驗。

大概是他們的努力得到了上蒼的認可，也大概是生死關頭，激發了他們的潛力，總之，最後竟讓他們陰差陽錯的，將材料、用量和工序給弄了出來。

只是將震天雷擺到爻單御案前時，已經是十日之後了。湯池城前線的消息，爻單一直就沒有斷過，看着眼前的震天雷，他知道即便現在大軍疾馳，也已經來不及了。於是，便給了兵馬大元帥一道旨意：即使曦祜國君救不下來，無論如何，湯池城也不能丟。

只要將湯池城成功奪回來，有了這座橋頭堡，對東渚來說，損失一個田芳也不算什麼。有了湯池城後，再扶持一個王芳、李芳都不成問題，爲籠絡人心，即便是以前的子雅氏也未嘗不可。

得了爻單提前下達的旨意後，東渚兵馬大元帥，便下達了攻城命令。正好現在他們裝備了震天雷，看着城牆上那個大口子，要攻破這道城門，他倒是有信心了。

城樓之上，阿史那諾見東渚聯軍有異動後，隨即也下達了指令。各將軍收到指令後，便分散各自行動。阿史那諾又對南線主帥越承道：“左邊便拜託將軍了！”

越承抱拳行禮道：“謹遵北禺王令。”

片刻之後，八輛連弩車已經被安放在了城牆左右兩側，箭矢滿放，已在弦上，對準了城樓下的東渚聯軍，準確來說是他們陣中的震天雷發射弩牀。雖然阿史那諾他們不知道震天雷的缺陷，但看其發射載具，以及那式樣，不無是仿造着鳴石果來的。

想來就算缺陷不完全一致，也是大差不差。即便真不一樣，只要摧毀了這發射用的弩牀，那震天雷用手扔，也就不足爲懼了。是以，他們才會將連弩車給搬到城樓上來。

現在樓上、樓下兩方比的就是速度了，是樓下的先將震天雷的發射準備好，還是樓上的先將連弩車準備好。

“放！”

“放！”

在阿史那諾和越承的指揮下，連弩車上箭矢齊發，這樣大規模集中的一輪箭矢雨下去後，東渚聯軍的兵士，雖然損失了不少，到底還是讓他們將震天雷發射了出來。

“轟——”的一聲巨響，城樓上與城樓下的人，都感覺到了腳下傳來，明顯的晃動。城牆上又被炸出了一個口子，和先前那個一左一右，相隔不到一丈的距離。城牆上皸裂的縫隙，也在漸漸變大，此處城牆正在逐漸扭曲變形，看來是撐不了多久了。

見此情形，納古赫在阿史那諾身後勸道：“陛下，請先行撤離吧——”

阿史那諾卻沒有回應，而是緊盯着城樓下，東渚聯軍的陣中。東渚沒有從南離那裏挖到研究鳴石果的人，這點他是知道的，那現在他們手中這號稱震天雷的東西，就是他們自己鼓搗出來的。

威力雖不及鳴石果，但此時只有連弩車的他們，也根本應付不了。但既然是他們自己搞出來的，又是這段時日才搞出來的，想來這數量上應該不會太多。方才已經扔了兩枚出來了，還剩下幾枚呢？

阿史那諾心裏盤算着，連弩車的上箭矢也沒有停，在這如暴雨般傾瀉而下的箭雨中，東渚聯軍只得連連後退。他們後退的同時，不僅要護着弩牀，還要顧及自身安危，雖不至於慌手亂腳，但卻沒有在填裝和發射震天雷的功夫了。

眼看東渚聯軍要撤退，阿史那諾立即下令：“連弩車對準人，不用管弩牀了。”

那邊收到指令的越承，也很快做了調整，連弩車的上的箭矢，也都朝着城樓下的兵士而去。在如此狂風暴雨般的箭矢肆虐之下，安全逃出這“暴風雨”範圍的東渚聯軍，已不足千人。

見東渚聯軍潰敗而逃，阿史那諾沒有下令追擊，都說窮寇莫追，前方有沒有一支軍隊埋伏，誰也不知道。還有，這些人逃得這麼幹淨利落，連震天雷的發射弩牀都扔下不要了，前方設伏的可能性，只多不少。

打掃戰場的時候，弩牀被拉走，分別運去了南離和北禺，可惜沒有得到一顆震天雷，這樣便能知己知彼了。不過根據今天這震天雷的表現來看，遠遠配不上這個名字。

那邊大敗而歸的東渚聯軍，不僅沒有解救湯池的危機，反而還讓曦祜的國君，命喪在了敵人之手。更關鍵的是，寄予了己方希望，東渚終於將吹上天的震天雷，拿了出來，可是首戰便首敗，還讓己方損失慘重。

爻單已經不想去聽，盟約國那些或明、或暗的指責聲音了。然而就在他以爲事情已經夠糟糕的時候，更壞的事情又發生了。

溯回城守上報，落於坊裏出現了疫毒。爻單花了一會兒功夫，愣是沒想起這落於坊是在哪裏，還是在貼身內侍的提醒下，才想起來，是那貧民窟裏出現了疫毒。

知道是那裏出現的疫毒後，爻單倒是沒有慌亂，那裏本就是個醃臢、污穢之地，毒蟲鼠蟻遍地，出現個疫毒什麼的，一點兒都不奇怪。事實上，那裏曾出現的疫毒，只史書上便有許多次記載。

所以，君王得知那裏又發現疫情後，只是按照慣例，派兵將此坊封鎖，禁止那裏的人出入，並給坊裏送了藥材過去，便將此事拋在了腦後。他現在更關心的是，前方戰事。湯池城破以後，南北聯軍採用了懷柔政策，降低了城內百姓的反抗之心。

若是幾年前的曦祜子民，面對都城被破或許還有抗拒之心，自六年前那場戰敗，又經歷了兩次國君更迭，更有後來田芳篡位之舉。現在又親眼目睹了，國君的頭顱被懸掛在城門上......這一系列的變故，徹底擊垮了當年，傲慢不可一世的曦祜子民。

現在他們不僅能活命，還能得到厚待，已經起不了反抗之心了。更可惡的是，在南北聯軍的宣傳下，現在湯池城的百姓，都認定是東渚沒有施以援手，才讓他們都城被破。曦祜百姓對東渚的恨意，不比南北聯軍的少。

南北聯軍拿下湯池後，下一步就是他東渚了。因此，當南北聯軍揮兵朝着東渚而來時，爻單還不得不面對，落於坊裏貧民的暴動。

現在貧民暴動的起因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若讓這些人從那裏面出來，勢必會將整個溯回城都給污染，屆時後果將不堪設想。是以將那羣人鎖在籠子裏，才是最重要的，即便手段強硬了一點，爲了整個溯回城百姓的安全，也是犧牲小我，完成大我了。

都說世事難料，有時一步錯，便步步錯。當年爻單爲了向世人故意露出這塊破綻，而放任落於坊繼續存在於眼皮子底下，現在終於被它反噬了。從來都是他東渚將一國從內部攪亂，再外部施以壓力，從而徹底瓦解一國。現在這種內憂外患的滋味兒，他東渚也算嘗到了。

溯回城發生暴亂的消息，很快便不脛而走，南北盟約國，乘着奪下湯池之士氣，集結盟約國上百萬將士，大軍還未開拔，糧草輜重隊伍，便已經浩浩蕩蕩的朝着東渚而去。

收到消息的東曦同盟國，連忙向溯回城發去國書，詢問下一步該如何辦？爻單收到這些看似詢問，實則問責的國書，不禁大怒。面對敵人的大軍壓境，他還不得不分出精力，來處理城內貧民的暴動。

爻單近來身子本就抱恙，現在還要應付這些小國的問責。這所有事情壓下來，更是讓他疲勞不堪，身體隱約有虧空之相，好在那些高人在煉制震天雷的同時，還不忘爲自己煉制丹藥。

事情發展到如此地步，爻單怎麼還看不出那些貧民暴動，是有人在背後指使。自己派人去那三國遊說、分裂，他們朝堂內部，他們轉頭就給自己來了一招，“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相較於自己將目標放在了朝堂之上，他們卻將目光放在了這些貧民身上......爻單咬着牙，恨恨的想：他們不會真以爲，憑着這幾個貧民的暴動，便能動搖他東渚的根基了嗎？

簡直是幼稚可笑！雖然現在的局面，不是爻單想看到的，但事到如今，也容不得他在心慈手軟了。震天雷的威力雖沒有達到他的預期，但還是可以在很多地方，發揮它的作用。

這邊，湯池城順利奪下後，南北聯軍便都暫時駐扎在此，一是融合、操練各國增調而來的士兵；二是稍作休整；只等糧草調度完畢後，大軍便開拔，直奔東渚而去。

這天傳來一個好消息，南離王爲了犒勞大軍奪下湯池城，將帶着美酒佳釀等寶物，親自前來湯池犒賞大軍。南北會盟國收到消息後，也紛紛效仿，或是國君親自前來，或是派遣君王特使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