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做了交易,就有了價值互換,這就很好理解了。
蘇漫漫點頭道:“夫君做事向來穩妥,只是……楊尚書已經定罪了,紀姐姐和她府上的人性命是否能保住?”
“楊尚書必死無疑,但是禍不及妻兒,府上之人大概率判處流放,三代之內不得參加科考。”
沈秉呈神色淡淡地說:“不過,若是流放,身子強壯的男人或許能活下來,但身嬌體弱的女人是喫不了顛沛流離之苦的,若是家中沒有權勢,女人也會受到欺負。”
人心險惡,無論在什麼地方都是如此,尤其是民風彪悍的犯人流放之地,這一個個嬌滴滴的女人去了那裏,就像是白米掉進了老鼠窩。
不受欺負是不可能的。
男人們護不住,自家的女人就會被欺負,那些惡臭仗勢欺人的東西什麼下作污穢之事都能做得出來。
“那……還有什麼辦法能幫幫她們嗎?”
蘇漫漫抿緊了脣瓣,實在不願意看到紀芙蓉後半生都受磋磨。
“暫時不能有太大的動作,但爲夫可以派人暗中保護他們,等風頭過去了,大可以給他們行一些方便,雖然不能讓他們回到京都城,至少能讓他們後半生安穩生活。”
沈秉呈捏着蘇漫漫的小手說:“我知道你心善,這些事不用你說,爲夫都會去做,你別擔憂。”
“那……那個還在襁褓中的孩子,是否留在京都城?”
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若是去了流放之地,很難活得下來,她是個母親,實在不忍心看着小小的孩子就這般被連累得丟掉性命。
何況她已經答應了紀芙蓉會盡力而爲。
“當然,若是不行便不要勉強。”
蘇漫漫急忙道:“若是你有餘力便做這件事,若是爲難便罷了,我不想你因爲別人的事情招惹是非。”
“一個嬰孩罷了,沒什麼不可以。”
沈秉呈點頭,溫聲說:“不過京都城盯着的人太多了,爲夫還不能有什麼大動作,我可以在他們流放的途中讓人將孩子帶回來,畢竟流放途中,別說嬰孩,便是成年人被折磨至死也是常有的,不會太扎眼。”
“好,我聽夫君的。”
當天夜裏,蘇漫漫便讓人去給紀芙蓉送了消息,在楊家人被流放的時候,京都城以前跟楊尚書交好之人明哲保身,跟紀芙蓉交好的夫人小姐更是默不作聲,導致他們一家被押送出京都城時,只有沿路咒罵他們的黎民百姓。
紀芙蓉憔悴了許多。
眼睛都哭腫了。
才這麼一段時間,她就自己瘦了許多,整個人都沒什麼精氣神了。
一直到出了城,都無人相送。
紀芙蓉的兒子紅着眼睛說:“世態炎涼便是如此,我爹……”
“閉嘴,若是你爹不做糊塗事,我們今日又何必如此?”
紀芙蓉一聽她兒子提兒子爹便氣得臉色鐵青,冷聲說:“你個沒出息的東西,以後不許再提你爹。他死了也是活該,何故連累我們全家受罪?”
尤其是她的孫子還這般小。
她向來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家人平安健康,可如今多年經營全毀了。
她兒子被罵得眼眶通紅。
望着自己還在襁褓中的孩子,忍不住嘆氣道:“如今一切都沒了,我只盼着孩子能平安長大。”
“你記住,從今往後,你再也不是他爹。”
行走了兩個時辰,總算能坐下喘口氣了,紀芙蓉腳底磨破皮,血都粘上了鞋,疼得她齜牙咧嘴。
但這還沒完,他們還有一千多裏路還要走,也不知道要走到什麼時候。
她擰着眉頭對她兒子說:“今天夜裏,會有人將孩子帶走,從今往後你不許再問孩子去處,往後他如何都跟你沒有關系。”
他兒子含淚點頭道:“好,兒子知道了。”
他們現在處境艱難。
且他的孩子,他的孫子都沒有入仕的資格,這個孩子跟着他們去流放之地,只怕是連性命都保不住。
交給旁人,這個孩子能活得很好,或許以後還能入仕,還有光明的未來。
父母之愛子,則爲其計深遠。
爲了這個孩子好,他必須將這個孩子交給別人,此生都不再認這個孩子,也不能再問孩子去處。
從今往後,這個孩子跟他再無關系。
他通紅着眼還沒說話,他的妻子便已經哭出聲來了,壓抑着哽咽道:“娘,夫君,妾身舍不得孩子。”
“你舍不得,也得將孩子送走。”
紀芙蓉眼眶紅紅地沉聲道:“這個孩子跟着咱們活不成,我們這一去,此生再也沒有機會回京都城了,生死未卜,豈能讓這個孩子跟着咱們受罪?”
紀芙蓉的兒子點頭道:“娘說得不錯,能有人幫忙將這個孩子保下來已經非常不容易了。你再舍不得,也不等讓孩子跟着咱們去受罪。”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只是痛心,讓我再抱抱孩子吧!讓我再抱抱他。”
“好,你多抱抱吧。”
抱完這會兒,這輩子大概率是抱不着了。
夜深時,所有人在一處山谷停下來歇息,押送的官差搭上帳篷睡覺,只留兩個人盯着楊家人。
但守着的官差止不住打瞌睡,昏昏沉沉的幾乎睡着。
被綁在樹樁上的楊家人壓根沒有辦法動彈,他們身上的利器首飾全被收走,身無寸鐵,又沒有武功傍身,壓根就逃不掉。
若是有人前來救他們……
紀芙蓉眼底閃過一絲光亮。
她一點也不想就這麼去流放之地受罪等死。
她的兒子還年輕,不該就這般白白蹉跎。
夜深,官差熟睡。
沈秉呈派來帶孩子的人出現,將孩子抱起來,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轉身便要走。
紀芙蓉突然出聲道:“我知道你是誰派來的,你能確保這個孩子能平安長大嗎?”
紀芙蓉和孩子的父母沒有睡着。
即便他們今日已經累得喘不上氣,也知道這個孩子一旦被帶走,就真的再無機會相見。
總歸是舍不得的。
抱孩子的人愣了一下,隨後沉聲說:“我會將他當做親生孩子培養成人。”
“如此就好,如此就很好。”
紀芙蓉淚水滾燙地點頭,隨後滿眼希冀地詢問道:“不知你可否給我一件防身之物?”
“你們若是半路逃走,被抓到便必死無疑。”
蒙面人抱着孩子,聲音淡漠地說:“我若是給你防身之物,你用來殺官差,我們誰都逃不過。”
紀芙蓉抿緊了脣,剛想再求求情,蒙面人便冷聲說:“你們平安到達流放之地,風聲過後,總有出路。”
他雖然沒有明說。
但紀芙蓉聽懂了。
錯愕地瞪大了眼,隨後急忙點頭道:“好,我知道了,多謝。”
“嗯。”
蒙面人冷漠地點了點頭,腳尖一點,快速消失在原地。
“娘,此人是何意?是我們……還有別的出路的意思嗎?”
紀芙蓉的兒子瞪大了眼,急切地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