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點聲,你是怕別人聽不到你在說什麼嗎?”
紀芙蓉恨鐵不成鋼地咬牙道:“今日之事,無論是誰,都給我爛在肚子裏,若是被別人知曉,壞了事,往後有多少苦,你們都自己受着。”
紀芙蓉的兒子急忙點頭,便是自己知曉了,他妻子也跟着點頭,小聲說:“兒媳知曉,絕不會透露半分。”
一個這麼大的孩子突然消失。
一般官差都會盤問。
但這一路上,楊家人都沒有受到官差打罵,孩子被抱走了,官差也當做沒看見。
紀芙蓉便知曉蘇漫漫在幫她了。
她心裏感激不盡,壓低聲音對她兒子說:“這次是你蘇姨幫忙從中周旋,往後若是有機會,一定要好好報答你蘇姨。”
“娘,她就比我大三歲。”
紀芙蓉的兒子有些尷尬地說:“讓我報答她沒問題,問題是我也得有那本事才行,您就別總說她是我蘇姨了……讓我叫一聲姐姐還行。”
讓他叫一個只比他大三歲,還沒什麼血緣關系的女人姨,他尷尬得腳趾抓地。
“她是爲娘的姐妹,你該叫一聲姨,她如今爲咱們家做這麼多,足夠做你的再生父母了。”
紀芙蓉眼神復雜地說:“沒想到我與人爲善一輩子,竟會落到如今這步田地,連個送行之人都沒有,能搭把手的人也只有你蘇姨。”
人都是趨利避害的。
能在這麼危難的時刻施以援手。
她這輩子都會銘記。
只是很可惜,她或許再也沒有機會辦法蘇漫漫和沈秉呈的恩情了。
“娘,我會記得的。”
紀芙蓉的兒子點頭,眸色認真地說:“今日之事,兒子會銘記在心,若有機會,兒子定會報答。”
只是……往後山高水遠。
蘇漫漫家纏萬貫,又是大官之妻子,哪裏還需要他的報答?
當天夜裏,沈秉呈便將結果告訴了蘇漫漫,蘇漫漫微笑着點頭道:“那個孩子能跟着華先生是他的福氣,華先生這些年一直是一個人,如今能有孩子相伴,也是好事一樁。”
華先生早就想培養一個人繼承他的衣鉢。
但這些年接觸的一些小輩,都沒什麼讓他看得上的,偶爾培養一兩個人也都達不到他的要求。
他早就想抱養一個孩子。
從小培養了。
如今能有這個湊巧的機會,沈秉呈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華先生。
華先生二話不說便同意了。
“華先生乃是有才之人,若是後繼無人,確實可惜。”
沈秉呈點頭道:“若是他願意參加科考,只怕是會榜上有名,奈何他對在朝爲官沒有任何興趣。如今能幫你打理生意,也是極好。”
“華先生做事情我一向放心。”
蘇漫漫也很肯定華先生的能力,笑着點頭道:“但願這個孩子能達到華先生的要求,能陪伴華先生。”
不然華先生總是獨來獨往。
未免太過孤單了一些。
“人各有命,就算達不到也沒關系,只要他跟華先生姓,往後他便是華先生的親生兒子。”
沈秉呈淡聲說:“這世間能比得上華先生之人寥寥無幾。”
華先生不僅才華橫溢,又有武功傍身,還活得十分通透,非一般人可比。
沈秉呈一向敬重賢能之士。
他這一生敬重之人不多。
華先生算一個。
“沈大人,永呈王有事請你前去永呈王府一趟。”
門外傳來姜成一的聲音,蘇漫漫有些恍惚,突然詫異道:“姜侍衛回來了?”
三年前,姜成一跟隨沈秉呈去了邊疆,前段時間沈秉呈回來了,姜成一卻留在了邊疆,沒想到時隔這麼久,竟不聲不響地回來了。
“嗯,有事需要他做,便讓他回來了。”
沈秉呈站起身來,低聲說:“你先休息,不用等我,今夜爲夫會很忙,不一定能回來歇息。”
“好,你去忙你的。”
蘇漫漫點頭,跟着沈秉呈將他送到了門口,眼底的不舍像是要跟沈秉呈分別十天半月似的。
沈秉呈見蘇漫漫黏黏糊糊的,忍不住輕笑道:“爲夫明早爭取回來跟你一同用早飯,你好好睡覺,說不定一覺醒來便能看到爲夫了。”
“好,那我等你用早飯。”
蘇漫漫一聽明早能見到沈秉呈,瞬間眉開眼笑,點頭溫聲說:“明早喫鮮肉包和豆腐腦,可以嗎?”
“可以,只要是漫漫做的,無論什麼我都喜歡喫。”
沈秉呈抬手揉了揉蘇漫漫的小腦袋,雖然他們成婚多年,沈秉呈還是下意識地將蘇漫漫當做小姑娘哄。
或許在他心裏,蘇漫漫永遠都是他需要哄一哄的對象。
姜成一小聲提醒道:“大人,永呈王有急事,咱們得先離開了。”
不過是離開一夜。
大可不必如此依依不舍黏黏糊糊。
他也是有媳婦兒的人,他跟他媳婦兒也幾年沒見,都沒這般黏糊。
他實在想不明白爲何殺伐果斷,在戰場上冷漠冰霜的沈大人一站到他夫人的面前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
“好,這便走。”
沈秉呈點頭,帶着姜成一離開。
永呈王今日情況越不好了,剛剛吐了一口血,什麼東西都喫不下去了,偏偏又不肯讓蘇漫漫上門來爲他做飯了。
給羅伯嚇得魂飛魄散。
沈秉呈衝過來時,看永呈王大喘氣,要死不活的模樣時,臉色難看至極,一看旁邊又放着一壺酒,氣得火冒三丈,冷聲質問道:“您才喫了幾天食補?爲何又要喝酒?難道不知喝酒會要了您的命嗎?您不是還有事沒做完嗎?怎麼又不想活了?”
“今日……是你師娘的生辰。”
永呈王沒管沈秉呈如何罵他,只是抬起通紅的眼盯着沈秉呈看,似笑非笑地說:“你應該能理解吧?一到這種時候,爲師便覺得活着真艱難。”
愛一個人太苦,
愛一個去世多年的人更苦。
而心愛之人因他而死,更讓他煎熬,他現在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痛苦不堪的。
他也想好好活着,至少將想做的事做完再死,但是更多時候他又覺得撐不住了。
他現在活着,就是吊着一口氣。
想死又不能死。
想活又活不好。
只是心裏苦,受不住。
“您想死,我不會再攔着您。”
沈秉呈神色復雜地將永呈王扶起來坐在凳子上,擰着眉頭說:“但您至少不該這個時候將自己折騰死。”
“三個月吧!”
永呈王慢悠悠地嘆了一口氣,疲憊不堪地說:“我再撐三個月,我的味覺全部消失了,以後就不要再麻煩你媳婦兒過來做飯了。藥我會繼續喝,確保三個月內平安無事。”
“就您這般模樣,到底哪裏平安了?”
沈秉呈無奈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