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裹挾着五奇離去，它捂着脖頸的手不斷收緊。
鮮血順着它的指縫間滴落，皮囊都因斷裂的骨頭變得歪曲詭異。
差一點，差一點它就死在了那個女人手裏。
它眸光裏劃過陰翳。
五奇張了張口，嗓音殘破。
“魔主...我殺了那畜牲，那欣靈勢必要取我性命。”
黑霧在周身湧動，半晌，一道陰涼的嗓音響起。
--“將她引過去。”
“是，但以我現在的身體恐怕還未到虛漫碧海，便會被她追上。”
--“我不是說過適可而止。”
“屬下無用，那欣靈的實力雖是化神，卻已有大乘初期之態，實在難以逃脫。”
魔主冷嗤了一聲，最終還是將鬼氣緩緩渡入了五奇的身體。
不多時，五奇喉間的傷口便開始愈合，體內斷掉的骨頭也在快速修復。
它能感覺到體內重新充盈起了力量。
“多謝魔主。”
--“蒼合已經鎖定了桐南橋地的碧海珠位置。”
--“在我來之前，將欣靈收拾掉。”
“是。”
五奇陰沉勾脣。
桐南橋地...
它沒記錯的話女蜘和它要殺的雲柔也在那處。
雲柔並不擅戰，待蒼合過去後，便是一對二的局勢。
那雲柔必死無疑。
真想看看像阮欣那般的人，在知曉這個消息之後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她絕望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呢？
魔主似乎也想到了這點，它愉悅的喟嘆一聲。
--“對於欣靈而言，殺了她遠沒有殺了她身邊人來得痛苦。”
--“等了這麼久，好戲終於要開場了。”
阮欣將靈獸們安葬好後便朝着黑霧離去的方向奔襲。
識海內的焉暮在睡夢中已有煩躁之態，顯然支撐不了多久。
【宿主，你不先去桐南橋找神凰嗎？】
阮欣搖了搖頭。
【碧海珠受染定然跟那五奇脫不開關系，倘若我現在讓它跑了，它只會去禍害下一顆碧海珠。】
【碧海珠出事，碧海靈獸也會跟着出事。】
神凰亦在其中。
她必須從源頭將碧海穩定下來。
阮欣順着血跡一路追隨，直到某一刻，血跡忽而就斷了。
她眉梢微蹙，那五奇逃跑之時已是重傷，按照她的計算，此刻應當追上了才是。
她眸光在林子裏環視一圈，落在了一處泥地上，一只清清淺淺的腳印蔓延進樹林中。
阮欣靈力蘊起，再次朝前衝去。
少女的身影在林間快速穿梭，哪怕被碧海法則壓制了些許行動，但速度依舊不減。
當五奇的背影映入眼底之時，她已然追至溪中林地的深處。
周遭的白霧不再似外圍那般淺薄，變得濃厚不已，五奇的身影在前方時隱時現。
阮欣凝神，法書在手中翻轉。
“四則：縛！”
“二則：斬！”
數十道光線與靈刃同時而出，朝着五奇席卷而去，它回頭看了一眼，鬼氣凝實爲刃將裹挾而來的繩索斬斷。
身形躍動間，又將靈刃一一躲過。
勁風呼嘯，卻沒有將周遭白霧吹散半分。
阮欣追着五奇越發深入，直到對方一個閃身間，忽而就消失在了眼前。
準確來講，不是消失，而是被這片白霧徹底籠罩其中，周圍的一切重新歸於安靜。
阮欣環視一圈，甩了甩劍尖。
“在嗎？”
“......”
“躲在暗處注視我是嗎？”
五奇沉默，雖然確實是這樣，但怎麼感覺說得有點惡心？
“你知道嗎？”
“暗戀是藏不住的。”
五奇：？
“哪怕你表現得與我爭鋒相對，我也能從你一言一行中明白，你對我感興趣。”
五奇鬼臉變得難看，有種喫了蒼蠅的感覺。
非常想反駁，又深知這阮欣詭計多端。
阮欣嗓音認真。
“這種感情是無法壓抑的。”
“就算你閉上眼睛、捂住嘴巴，死不承認。”
“但你低頭的時候，就會看見褲襠鼓起......”
“你有病吧？！！！！！！！”
怎麼會有修士這麼沒素質？！！！
驚天的怒音終究是忍不住回蕩在林間，打斷了阮欣赤裸而又騷擾的話。
五奇不可置信，它正想說些什麼就感受到空氣中的震動。
錚--
凌冽的劍刃自白霧中破空而來，裹挾着強大的靈氣已然將它鎖定，狠狠的衝撞到它眼前，它抬手開扇，雙腳在地上向後滑行了數十米才堪堪停下。
它看着被刺破了的錦扇以及離它額間只剩下一指距離的神劍，喉間幹澀。
它立時向後躍去，準備再次隱入白霧，可阮欣卻沒有給它這個機會，在八八四八脫手之時，她就已經緊隨其後。
五奇只覺眼前一道黑影覆下，握住劍柄的少女殘暴的加強了手中力道。
錦扇在這股重力下逐漸分崩離析，劍鋒不斷前進，鮮血從額間汩汩流下，五奇背後升騰起一絲涼意。
魔主留在它體內的護體魔氣已經用掉。
在這樣下去，它會徹底死在阮欣手裏。
不能再拖了。
它收扇轉身，用盡全力將阮欣的劍鋒擋開，但仍舊被阮欣斬下了一臂。
鮮血在空中飛濺，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腥臭味。
阮欣看着棄掉臂膀脫身的五奇，法書翻轉。
“十則靈書，七則：壓。”
磅礴靈氣化爲無形巨山自五奇頭頂壓下，它喉間的鮮血瞬時噴湧而出。
“撲通”一聲，五奇跪倒在地，斷掉的手臂處血流不斷，在身下積攢起來血窪。
它滿身狼狽，卻忽而笑了。
阮欣持劍向前的動作頓住。
五奇抬眸看了過來，白皙俊逸的面皮上沾上了鮮血，像是位病入膏肓的書生，看着淨多了幾分脆弱之意。
可阮欣知道，這些都是假象。
眼前的人是心狠手辣、毫無感情可言的鬼物，是未經開化，只知鮮血與殺戮的野獸。
它低笑着，眉宇含諷。
“來啊，不是想我殺嗎？”
“我其實不明白你爲什麼會因爲一只畜牲向我尋仇。”
“明明我對它是最心軟的了，給了它我最喜歡的死亡。”
阮欣握着劍的手收緊，眼底的寒涼升騰而起。
“喜歡？”
“不錯，我擰斷了它的脖子，整個頭顱翻轉了過去。”
“這可是生命最好看的模樣，不過多毀壞身體還能帶給旁人刺激而又血脈沸騰的快感。”
阮欣看着眼前笑意盎然的五奇，它嗓音沒有過多的情緒，面色算得上平靜。
可越是這般，越是令人作嘔。
它真的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這麼生氣，也是真的覺得，給予鹿靈的死法是一種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