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尤盯着她愣了幾息。
恍然一笑,“太子妃是會勸人的。我被他困在了……兒子這個身份上。”
在得到結果的這幾天裏,趙尤也難免迷茫、不可置信、重推一切會有的可能……
一種緊繃的狀態,一種說不明白的心境。
方梔夏又哼一聲,“看不出來,趙太子也是凡人心腸啊。”
趙尤沒再狡辯,他苦笑一聲,“不送。”
……
那日突襲的順利,是趙聘始料未及的,他確實壓不住這兒子的權勢了,再加上一個李政。
但如此便被逼到殿門,還是讓人震驚,震驚到難以接受。
殿門再次被打開時,天已暗了。
火光之下,趙尤踏步進來,“還好,我還有機會給自己洗清污蔑。父皇,兒臣掌握的證據,比您想象的……還要多。”
……
大勢已去,趙聘看着他,突然笑了。
笑聲回蕩在整個大殿,“滿朝文武可見,朕這兒子,多麼出色啊。”
事實如何,他不再狡辯一句。
只留下這麼一句誇獎,一句趙尤聽了無數次的誇獎。
以前他信的,他作爲最受寵的皇子,亦自詡聰明,他曾也信那是真的父愛。
……
“朱雀,還有這份心腸,是好……還是壞呢?”
朱雀站在一旁,看他眉眼之間的猩紅與疲憊道:“睡一會吧。”
書房小憩室的牀鋪得軟乎,趙尤將頭歪在朱雀脖頸處。
近日他只要閉眼就離不開朱雀,只有知道她在身邊,他才敢真正將精神放松下來。
就連此刻,他昏睡過去都止不住地時而抽彈一下。
朱雀一下又一下地摸着他的頭,讓他安心,再次沉睡。
“到底要怎樣……才能不走?”
朱雀不說話,輕撫的手也沒停下。
趙尤不再問了。
……
方梔夏沒想到出發九方城一事,不只有大小官員做見證,竟還有不少百姓自發墜在隊伍後頭。
彎彎繞繞,看不到頭。
其中混着不少告了假的兵,只爲親自去接自家將軍。
馬車上。
方梔夏問方序:“序哥,縛魂令毀了,我不知道這能不能扭轉你的局面,但至少你在九方城應該無礙了,你想留下還是與我一起?”
方序微微一愣,然後釋然,笑道:“她跟你說了?”
“不是,我在天師殿看到了相關記載,可我沒在你身上看出異常來啊。”她還是不願相信。
“記載沒說會有什麼異常嗎?”方序問。
方梔夏搖頭,“沒說過程,只說了結果。”
“結果是死?”
“嗯。”
阜寧撩開簾子左右看看,“方序要死?”
方序撩開袖袍,露出滿是紅斑的手臂,“過程應該是這樣。”
阜寧瞪了眼,“中毒了?”
方梔夏已經抓過他的胳膊,一邊把脈一邊仔細看着,像生的胎記,看不出什麼名堂來。
脈象也是,沒有異常。
“什麼時候的事啊?你難受不難受?這脈怎麼什麼都不說啊!”
她問着問着,眼淚珠子掛了滿臉,將人胳膊一甩,又抓過來蓋在眼睛上亂抹眼淚。
方序拿食指抵住她的額頭,要將人推開,“鼻涕都糊到我手上了。”
“放屁……”
“只只,我就是怕你這樣,你騎我頭上都可以,你哭我是真受不了。”
阜寧勾着簾子不放手,馬都駕歪了,被人提醒得抽了一鞭子又扭頭回來問:“那你要不要娶我?”
兩人齊齊轉頭看她。
方序:“這、這是怎麼跳的?”
方梔夏:“寧啊,多謝。”
方序:“不是、你在謝什麼?阜寧,你這又是什麼意思啊?”
方梔夏:“爲你遺憾……這短短一生,只有我這個妹妹,還不是親的。
也從未有過動情之人,貼己之伴,不曾好好爲自己、爲所愛……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幸福……的家。”
她又哽咽不成句。
方序這短短一生,實在讓她爲之難受。
方序哭笑不得,看着阜寧道:“大義啊,你就因爲這樣要嫁給我?那不是委屈自己了?”
阜寧:“也不算委屈吧,左右我也沒有喜歡的人,也沒想過要嫁給誰,離開夫人。
嫁給你也挺好,你死了,我也算嫁過了,還不用離開夫人,她也不會再念我了。”
方序:“……”
方梔夏:“……寧,你喜歡的不會真的是我吧?”
阜寧:“……你哥都要死了,你別這麼跳脫。”
方序:“……”
“我看你們兩個都挺跳脫。只只,”他抽回自己的手,又從靴子裏抽出褲腳,讓這兩人看着又是嚇一跳,“之前手上也是這樣。”
“從你做太子妃回九方城時就開始了,從腳上開始起紅斑,慢慢往上時,腿上的皮肉便開始皺。
速度不算快。
最嚴重的時候,手上是腿上這樣,腿上……如枯樹皮。”
方梔夏愣愣地聽着,腦子依舊聰明地領悟道:“最嚴重的時候……那現在是在好轉的意思?”
方序點頭,“你看,現在手上的皮膚已經平整不是嗎?腿上的褶皺也在慢慢撫平,或許我們猜的沒錯,你是啓令人,你毀了令,我或許不會有事。”
兩個或許,代表着他的不確定。
“但也怕是空歡喜,所以不敢告訴你。省得大起大落不是。”
誰知這兩人一得知,都開始給他規劃餘生與後事了,哭得眼紅鼻紅的。
方梔夏一拳頭捶在他肩上,瞪目不說話。
阜寧也松下一口氣,“你家妹妹已經落很久了,大半夜裏動不動悶頭就哭。”
方梔夏一雙水汪汪的兔子眼換了個人瞪。
方序嘆口氣,“還不知道是不是……”
“一定是!九方那些不做人的先人讓亡將們怨怒積壓太久,他們一定也不想的啊,他們也一定不願這樣對待你這個無辜之人啊。
凌山螢既分得清是非,令解後他們也自然看得明白。
所以你一定是在痊愈,一定會痊愈!”
一定、一定、一定!
方序不再反駁她,回答她最初的問題道:“我不願一個人留在九方城。”
“行!”方梔夏高興的很,“我們一起回寧朝,你想幹嘛就幹嘛,做官從商,閒着都好,只只罩着你!往後換只只保護你!”
方序笑,“好啊,只只罩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