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疼死小爺了!”
“小船,你小子是不是故意的?”
夜幕漸漸降臨。
火堆旁,何其多躺在玄甲衛給易行舟準備的躺椅上,呲牙咧嘴。
挨了三記刀傷都一聲沒吭的何其多,此刻卻因爲易行舟包扎的稍微緊了一點兒,就疼地直嚷嚷。
“別嚎了!疼死你得了!”易行舟無奈地罵道:“你說你不好好留在平陽城,追過來幹什麼?我的計劃全都被你攪黃了,你真是......”
“啊?什麼計劃?”何其多一臉茫然的抬起了頭,“不是說你被玄甲衛帶回去就活不成了嗎?”
易行舟聽到這話,包扎的動作猛地一頓,隨後又默默地完成了包扎。
“何蠻子,不是他們要帶走我,而是我讓故意讓他們帶走的。”他輕聲說。
何其多更茫然了,“你繞來繞去的說什麼呢?欺負小爺讀書少?”
易行舟看了他一眼,無奈的嘆了口氣,輕聲說道:“何蠻子,我本來就沒幾天可活了,這次回去本就是打算和幕後之人同歸於盡的。可惜,全讓你毀了......”
說完這些,他疲憊地搖了搖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計劃失敗了。
玄甲衛盡數身死,趙氏就算是個傻子都能看出來不對勁,肯定會嚴加防備。
那他此時再回雲王府也就沒有了絲毫的意義。
“你說什麼?!”
何其多聽到這話,豁然起身,不敢置信道:“我們不是搶到六葉生機草了嗎?你的病不是已經治好了嗎!”
他忽然頓住了,在這一瞬間,他似乎想通了所有的前因後果,喃喃道:“所以你才會......”
可緊接着,他卻驀然暴怒,猛地揮拳重重砸在躺椅上,躺椅瞬間四分五裂。
突然的動作讓他剛包扎好的傷口又溢出了鮮血,但他渾然不顧,眼睛緊緊地盯着坐在地上的易行舟,怒聲道:
“還好小爺及時趕到了,你這是什麼狗屁計劃!你現在最應該做的難道不是想辦法治病嗎!”
“你說的那個幕後之人,什麼時候不能殺?爲什麼要在這件破事上浪費這麼多天時間?!”
何其多緊咬着牙,滿臉怒容,手腳都因極度的憤怒和焦急而顫抖不停。
“夠了!何其多。”紅鸞看了易行舟一眼,隨即眼眸黯淡的低聲道:“別說了。”
易行舟神色復雜地看着面前的二人,嘴巴微微張了張,然後低頭沉默了。
他又何嘗不想活下去?
可就連被賀言神醫譽爲靈物的六葉生機草都對他沒用,又能奢望什麼奇跡呢?
如今他唯一還能做的,也只有再替紅鸞和何其多找一條退路了。
想到這,易行舟慢慢的站起身,來到了靠在樹上假寐的宮淮南面前。
“宮先生。”
“幹嘛?”宮淮南懶懶地睜開眼看着他,“你小子不會還想厚着臉皮讓我去殺那趙氏吧?”
易行舟輕輕搖了搖頭,然後深深行禮。
“如今再讓先生去殺趙氏已經不現實了,我想拜託先生的,是另一件事。”
“宮先生,我想請你在我死後護住他們二人。”
“這是我最後的請求,望先生能夠答應。”
聽到這如同臨終託付一般的話語,宮淮南愣住了。
他的本意,只是想調侃一下這個自己默默保護了十年的小子。
自從雲王夫婦離京後,他就一直在暗中保護着易行舟。
他親眼見證了易行舟那心酸的十年。
宮淮南也很清楚,易行舟雖然表面看似溫和有禮,實則內心卻是一個十分淡漠之人,很少有人能走進他心裏。
這樣的易行舟,最後請求的,竟然是護住身邊人。
宮淮南有些意外,也有些欣慰。
“易行舟!”
“小船!”
就在這時,兩道憤怒的聲音同時響起。下一秒,兩只手同時將易行舟拉起身。
“你在幹什麼!安排好後事然後默默等死嗎?!”紅鸞紅着眼眶,厲聲喝問。
“小船,你拜託這些無聊的東西作甚!小爺有手有腳,何須他人來保護?!”何其多目眥欲裂,憤怒咆哮。
二人不允許易行舟就這樣選擇等死!
而易行舟雖然被他倆拉扯着,但身體卻繃得筆直,目光也直直地注視着宮淮南。
宮淮南漸漸回過神來,看着面前的三人,悵然嘆息道:“倒也不用這麼鄭重其事。不過是這點小事,我答應你就是了。”
易行舟直到聽見他答應,這才長舒了一口氣,緊繃的身體漸漸放松了下來。
紅鸞和何其多的確是高手,可想要應對趙氏,卻還是不夠。
能夠在臨死之前,爲二人再找一條後路,便是他現在唯一的心願。
如此一來,他就能平靜地接受自己的死亡了。
他慢慢轉頭看向紅鸞二人,正打算笑着說些什麼。
可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一道怪異的笑聲突兀地從四面八方響了起來。
“嘿嘿嘿,還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意外看了場託付後事的好戲啊。”
怪異的笑聲好似沙石摩擦,在這將暗未暗的時刻顯得格外滲人。
紅鸞和何其多目光一凝,下意識的護在易行舟身前,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下一刻。
一個身穿道袍的持幡老道士突然出現在幾人不遠處,晃着幡緩緩向幾人走來。
“是你?!”易行舟和紅鸞面色同時變化。
他們見過這個老道士。
這老道士曾在平陽城強行給他倆算過命,臨走之際還要走了一碗酒。
那時紅鸞就曾懷疑過他是天品武者。
如今看來,似乎是真的!
“這該死的老道士!”
宮淮南怒罵了一聲,早在聽到怪異笑聲時,他的神色就已經變得凝重無比。
他猛地閃身來到易行舟三人身前,袖中長刀落入掌中,浮屠刀意轟然爆發。
比起面對玄甲衛時所釋放的刀意,還要強上數倍!
“無事道人。你若是再往前,我會出刀!”宮淮南低喝道。
似乎是他的威脅起了作用,老道士慢慢停下了腳步,咂着嘴說道:“嘖嘖嘖,這才多少年沒見面,你這小鬼怎麼還是這麼不講道理。”
面對老道士的套近乎,宮淮南卻是眯着眼睛冷聲道:“你說的沒多少年,是三十年!”
“三十年前見你時,你便是這般模樣。無事道人,你難不成真如傳言所說,活了兩百年?”
“兩百年?!”易行舟三人對視了一眼,目露驚駭。
活了兩百年,這還是人嗎?
而老道士聽到這話,卻是慢慢睜開了那雙只有眼白的眼睛,咧嘴笑道:“不可說,不可說。”
“逢人不說人間事,才是人間無事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