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裏泛起陣陣漣漪。
易行舟靜靜地看着夏姝,眼裏看不出情緒。
夏姝柔弱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疑惑。
隨即,她不知想到了什麼,立馬跪在了地上。
隱匿在小院陰影處的冬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也默默地跟着跪地。
夏姝語氣有些慌亂的解釋道:“請公子不要懷疑夏姝的忠心,夏姝從小就被王妃在暗中培養,是萬萬不會對公子不忠的。”
冬影有樣學樣:“冬影也是。”
易行舟目光平靜地掃過二女,並未言語。
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道:“我並沒有懷疑你們倆的忠心。你們是母親送給我的,無論是忠心還是能力,我都很放心。”
二女愣住了。
易行舟伸手扶起一臉疑惑的夏姝,又對冬影抬了抬手。
“但是,我希望你們以後只是我的丫鬟,而不是暗中替母親做事的工具。”
“如今在京城,我能信任的人不多。所以,我不希望自己身邊的人,背着我替其他人做事。”
“就算那個人是母親,也不行。”
他慢慢眯起了眼睛,眼神冰冷:“聽明白了麼?”
夏姝恍然大悟,終於明白了易行舟那句話的意思。
世子這是在敲打她剛才的擅自行動。
她輕輕咬了咬嘴脣,福身道:“婢子明白了,婢子以後只會是公子的丫鬟,不會有其他的身份。”
冬影跟着福身:“冬影也是。”
易行舟這才慢慢斂去眼中的冰冷,露出了一抹溫和的笑意:“那就好,去準備飯菜吧。”
“是,公子。”
夏姝默默退下,冬影也漸漸隱去了身形。
易行舟轉過身重新看向池塘,輕輕嘆了口氣。
他並非刻意刁難二女,也並非不相信母親。
只是,夏姝剛才的舉動,他事先完全不知情。
若是不及時敲打,恐怕以後會再做出什麼其它意料之外的事。
雖然知道這是母親的一番好意,但在接下來的計劃裏,他不想讓身邊有超出他掌控的事情發生。
很快,冬影做好了飯菜,三人圍坐在桌邊用起了晚飯。
夏姝偷瞄了一眼易行舟,手中的筷子遲遲不動。
易行舟早就注意到了她的欲言又止,放下筷子,無奈笑道:
“想說什麼就說吧,我沒有那麼小心眼,剛才的事我不會放在心上。”
夏姝這才悄悄舒了一口氣,柔聲說道:“明日要準備公子的冠禮,所需的物件王妃早早地就備齊了。”
“只是咱們人手有點兒不夠,府中的下人婢子不放心,明日婢子想去牙行買幾個下人,可以麼?”
易行舟略微思索後點了點頭:“行,明日一同去。”
說完,他又指了指夏姝手中的筷子,笑道:“趕緊喫飯吧,再不喫都快讓冬影喫完了。”
“是,公子。”夏姝莞爾輕笑。
冬影嘴裏嚼着菜,茫然地抬起了頭:“公子,婢子可以少喫點。”
易行舟笑出了聲:“逗你的,趕緊喫吧。”
冬影:“???”
夕陽下,小院裏的氛圍逐漸變得歡樂。
與此同時,王府的主院裏卻是另一番氛圍。
“砰!”
“咚!”
奢華的房間內,飯菜灑落滿地,各種珍貴的瓷器碎裂成片。
“蘇桐,蘇桐!蘇桐!!”
“該死的易行舟爲什麼能活着回來?!”
“陛下爲什麼不治他的罪!!”
趙瑾瑤手裏拿着一張字條,像個瘋子一般憤怒摔打着房間內的一切。
此刻的她完全沒有了在易行舟幾人面前的雲淡風輕,歇斯底裏的尖叫聲響徹了整間房間。
端菜進來的丫鬟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易修遠站在桌旁,神情復雜。
摔打聲和尖叫聲響了許久。
待到聲音停歇時,整間房內已幾乎不剩什麼能被打碎的東西了。
趙瑾瑤喘着粗氣,漸漸恢復了平靜。
她整了整衣裙,目光忽然看向了跪地的丫鬟。
“處理掉。”她淡淡說了句。
丫鬟滿臉驚恐,慌忙顫聲求饒:“王妃饒命啊!婢子什麼都沒聽到,什麼都不會說的。王妃饒命啊!”
只可惜,她的命運從踏進房間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了。
兩道看不清面容的人影悄然從房間外走進來,幹淨利落地結果掉丫鬟後,又無聲無息地將屍體拖出了房間。
很快又有五六名丫鬟顫抖着身子走進房間,手腳麻利地收拾房間,清理血跡。
顯然,她們並不是第一次清理這種現場了。
待到丫鬟退去,房間重新煥然一新後,始終沉默的易修遠終於開口說話了。
“娘,拉攏一個二品的棋子並不容易,爲什麼要如此魯莽的派許清河去對付兄長?”
他之所以問這個問題,是因爲他之前並不知道趙瑾瑤派許清河去了雍州。
也是因爲剛才他們收到消息,蒼帝下旨確認了許清河的謀逆罪名。
易行舟在雍州的所作所爲,竟然就這麼輕描淡寫的揭過了。
聽到這話,趙瑾瑤豁然轉頭看向易修遠,怒聲道:“不過是一枚棋子罷了,你要因爲一枚棋子責怪娘嗎?!”
易修遠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但很快,他又慢慢走到母親身邊,輕聲說道:“娘,我沒有要怪你的意思,損失一顆棋子沒什麼。”
他看了一眼母親的臉色,有些吞吞吐吐地說道:“我只是覺得,讓許家用兄長身邊人對付他的這種手段,有些......下作。”
說完這話,他怕趙瑾瑤生氣,又補充道:“我是擔心用了這種手段,會影響我多年樹立起的名聲。”
突然。
“啪!”
趙瑾瑤伸手重重打在他的胳膊上。
她滿臉怒容:“你懂什麼!你就是太顧惜名聲,才會錯過囚禁或者殺掉易行舟的機會!”
她忽然伸手指向屋外,怒道:“你看看那個易行舟,他現在翅膀硬了,甚至可能連病都治好了!他要來搶世子位了,知道嗎?!”
易修遠低着頭,不敢說話。
趙瑾瑤恨鐵不成鋼般說道:“他是嫡長子,宗室,太子,禮法都站在他那邊。現在可能連裴長慶都站在了他那邊。”
“手段不狠毒,不下作,你怎麼和他爭世子位?!”
她猛地捧起易修遠的頭抱進了自己懷裏,眼裏滿是瘋狂。
“事到如今,不管用什麼手段,娘都一定要讓你當上世子。”
“你自己也要爭氣,明白了嗎?”
說到最後,她竟是抽泣了起來。
易修遠靠在她的懷裏,眼裏滿是痛苦的掙扎。
好一會兒,他慢慢閉上了眼睛,輕聲回應道:
“娘,我知道了,我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