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寨再一次的張燈結彩,裏裏外外布置的異常喜慶,寨中老少爲寨主娶親而高興歡呼。
刁鑽精清早穿戴的俊朗瀟灑,在寨中人的簇擁下,浩浩蕩蕩的去了船場接人。
船場陳幺娘出嫁,亦是同樣的盛大壯觀,她出門前例行拜別老夫人,人被扶進祠堂跪下。
看老夫人拿着旁人遞來的筆,鄭重且嚴肅的當着她的面,把賀圖跟她的名字寫上了牌位。
而後對傭人揮手關上門,一室的牌位在星星點點的燭火中閃爍,老夫人拉起陳幺娘欣慰道。
“賀家第十七位主母,確實值得的賀家付出所有留下!”
陳幺娘聽了驚詫,在黑暗裏有點糊塗的望着老夫人,賀家有十七位族長了?
老夫人似乎知道陳幺娘在想什麼,她手中拐杖舉起,指着兩旁的牌位對陳幺娘介紹道。
“她們都在牌位上了,老身是賀家第九位主母,呱呱墜地時,就被人送來賀家着手教養了,一生都未走出過賀家的門,”
“老身今年八十有七,從不知賀家以外的天是什麼樣的,今兒有你來接替我,老身總算有點心力,見見我兒時的郎君了!”老夫人語氣傷感又悵然。
陳幺娘伸手握住老夫人手,對着燭火點點的牌位不解。
“一個家族的興衰,靠一個男人一個女人來努力,是不是太過殘忍無情了?賀家的主母也是常人女子而已。”
老夫人松開陳幺娘的手,惆悵的看着密密的牌位低聲道。
“賀家祖先最早並不是賤籍商戶,而是清貴子弟,他爲摯友曾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是有過龍功的人,就連湖上賀家代代用命守護的那艘船,都是御賜之物!”
“如果說賀家第一任族長,給了賀家人在烏溪府立足之地,那賀家最早的主母,則是給了賀家所有生命的女人。”
“那個極力撐住賀家的女人,在族長被人算計了後,硬是用自己的命,爲賀家討了一絲生機,讓賀家得以綿延到如今。”
老夫人指着最高位置的一幅畫像,略有滄桑的微笑道。
“第一任族長從盛京回來後,人臥牀不起,賀家岌岌可危,主母知道了情況,毅然上京拜訪了手帕交,成功的解圍了一位皇子的困境,得了一塊皇後親賜的主母令牌。”
“那令牌得皇上親口承諾過,賀家歷任主母持有的令牌,有三次不管因何緣由,都有直接免罰面聖的權力,令牌代代傳隨時可用。”
“這也是賀家主母,之所以威望高過族長的原因,她爲賀家汲取了唯一的後路,賀家憑着這塊牌子,暗中協助吳氏在烏溪府一步步扎根下來,可惜主母拿到牌子後,回來的路上人就沒了!”
“後面賀家歷任主母選的都很嚴苛,她們有的還是姑娘時,扛不住賀家的擔子走了,有的成爲主母沒兩年累死了。”
“圖子母親,是賀家第十四位主母,生了他十九歲就沒了,她不願意待在賀家……”
“丫頭,你別怪圖子悶嘴不說,賀家男人有男人要守護的東西,女人有女人要守護的東西。”
“即使賀家沒有東西要守護,只要活在這水河上,就沒有長久的安全無虞,烏溪河最不讓人害怕的是腥風血雨,最讓人心驚膽戰的,還是看不見的腥風血雨,老爺們稍有不慎,表露那麼一點兒就會連皮帶骨沒了。”
“我知道怎麼做了,”陳幺娘撫了撫嫁衣袖子,轉身在老夫人滿意的目光裏,打開了祠堂的門出嫁。
老夫人拄着拐杖站在祠堂中央,目送陳幺娘被人簇擁着離開,熱鬧喜慶的聲音,衝淡了祠堂的莊嚴肅穆。
“老夫人,圖夫人嫁出去了,圖大爺有人陪着了,”婦人進來扶住人笑道。
老夫人扭身看了一眼滿室牌位,眼前出現的是賀家昔日的景象。
十多個嬌俏的女子含羞帶笑,她們那麼的年輕好看,對着賀家意氣風發的兒郎們。慢慢的沒了笑臉,追隨的步伐走着走着,都變成了祠堂裏一排排的牌位。
“掛白幡吧!切莫有悲,老身如今的年紀當得起紅白同喜。”
“好!我下去還伺候老夫人,”婦人喜笑顏開的說道。
老夫人抬手摸了摸婦人,“沒把你嫁出去,是老身最後悔的事,你下去了走的快快的,咱們莫要在一塊投胎了。”
婦人笑而不語,扶着老夫人走出祠堂,吩咐人把入目的喜慶紅綢子,全都換成了白麻翩飛。
陳幺娘上船坐好,送親的人自是伶俐鬼親自護送的。
她坐在船裏無聊的很,耳裏聽着船外鬧翻天的烏溪河,有種置身事外的感覺,看別人鬧看別人笑,一來一回傍晚才到東城門碼頭。
被人扶上碼頭接進寨裏,一套禮結束回了原先的洞房,蓋頭都不用別人幫忙的,她自己就給扯了。
百花寨原先的人,都被刁鑽精悄悄的安排走了,等着風波平靜了才讓人回來,如今寨中人,都是賀家最早送出來的人,對於賀圖的出現,都很默契的假裝沒看到不知道。
掌燈時分,熱鬧的百花寨正推杯換盞熱鬧時,伶俐鬼被人攔住了,待他看清來人目光一驚,趕緊給人拿了喫的送去魚房。
“鳳池哥你慢點喫。”
伶俐鬼看喫的狼吞虎咽的鳳池,趕緊給他倒了熱水推過去。
鳳池噎的直翻白眼,連連喝了好幾口熱茶,肚子胡亂塞飽了,急忙拿出信放伶俐鬼手裏。
“老四,你現在幫我送個信給小五行不行?我想見她一面。”
伶俐鬼靜靜的看着鳳池,“唐鳳池,你知道今兒是小五跟我大哥的好日子吧?你現在讓我送信什麼意思?”
“不是的老四,我……我沒有要破壞的意思,我就求拾露,求她幫我救個姑娘,她叫宣嬌,是我的……”
“唐鳳池,不管那姑娘叫什麼,小五都不會再幫你了,至於這封信,我不可能幫你送的,你死了這份心吧!”
伶俐鬼舉起信,目光冰冷的逼視着鳳池,在他哀求的表情裏,冷漠無比的燒了信。
鳳池愣愣的看着火盆,喃喃自語道。
“我不搶人,我就想救阿嬌出來,我知道她跟賀家關系匪淺,只有她能幫我從芙蓉樓裏……”
“唐鳳池你聽着,我們不能幫你救人了,你已經……”
天空傳來轟隆一巨響悶悶的,烏溪府的天空就跟炸了一樣,打斷了伶俐鬼的話。
他跟鳳池對看一眼,急忙奔出魚房,朝南碼頭湖面方向看去,不約而同的順着水邊朝碼頭瘋了似的跑。
鳳池跑時腦子裏就一個念頭,湖上炸船了崔岷肯定會出現,他要抓住這個機會見到人,給唐家送個好,換宣嬌宣義一條生路。
伶俐鬼瘋狂跑,他要去找小六,小六下船了沒有?有沒有被安排離開?
洞房門口陳幺娘攔着門,不懼一身煞氣騰騰的賀圖,屋裏圓桌邊坐着刁鑽精喝茶。
“讓開,”賀圖紅着眼睛要出去。
“你敢出洞房門一步路,從此你我如同此刀,再無機會合作,你想清楚了賀圖。”
陳幺娘用力擲出一把新得的匕首,刀身插在門檻外豎起來。
賀圖推開陳幺娘,無視了匕首邁過去消失在黑夜裏,他身後傳來關門的巨響。
陳幺娘扯了身上的嫁衣,坐去牀上靠着看刁鑽精。
“大哥我們洞房吧,這樣的良辰美景幹喝茶做什麼?”
刁鑽精坐着沒動,背對陳幺娘老神在在的喝着茶,仿佛一輩子沒喝過茶一樣,一點沒有要轉身的意思。
陳幺娘看了心裏噌噌的火了,抬腳踢了牀邊的瓜果。
“你們一個個都說喜歡我,現在真正爲我做點事了,沒有一個人義無反顧成全我,你的喜歡這麼輕嗎?人就在你跟前了,你連跟賀圖爭的心都沒?既然做不到就滾出去,去幫我喊四哥來。”
刁鑽精被罵的狗血淋頭,轉身要解釋兩句,結果看牀上陳幺娘脫的就剩中衣了。
“我……我去喊老四來……”
啪的一聲門被踹開了,賀圖指着陳幺娘殺意都出來了,眼睛也氣變色了。
“好的很!你敢叫陳重來,我當場就剁碎了你們。”
刁鑽精看賀圖不善的模樣,第一時間上前擋在陳幺娘跟前,阻擋了賀圖所有的怒意,人也沒了漫不經心。
“她現在不是你的娘子了……”
賀圖輕蔑的笑了笑,直接給刁鑽精扔出去了,關死門死死盯着陳幺娘。
“再讓我聽到你跟陳重有什麼,後果你知道的,我給你機會你不走,以後再提一個走字不死不休。”
陳幺娘懶得搭理賀圖,直接抄起嫁衣扔他,指着人對門示意爬出去,放她媽的腿走,她能走出賀家嗎?那麼多人合夥的算計她,她怎麼走?
陳幺娘憋屈翻個身,撈起被子蓋頭上先補一覺,後半夜回船場還得忙掉一層皮。
賀圖坐去圓桌邊目光發沉悲傷,他敢當陳刁面,頭也不回的離開洞房,是他篤定陳刁不敢隨陳幺娘做什麼。
陳刁他完全不看在眼裏,性格溫吞內斂沒有威脅性,女人除非特別喜歡他,不然一輩子都爭不過別人。
倒是他很防備陳重,陳重性格霸道蠻橫乖張,跟陳幺娘有六七分相似,還一心要在賀家取代他。
最重要是,他聽陳幺娘的話,陳幺娘叫他去死,他都不會眨下眼睛的去死,更何況叫人上牀了,那絕對爬牀上去了。
陳重可不是陳刁,他只要上了牀,他賀圖今晚要是還死不回頭,明早必是人財兩空被人攆出去。
陳幺娘可以我行我素不喜歡任何人,但真要動情了絕不能是陳重,機會給了她不要,不要就得綁死在賀家。
……
湖上巨大的火光,迎來很多好奇的人奔湧走動,鳳池裹在人羣裏朝前跑,隨着一聲知府崔大人到,他才有了聚焦的神採。
在人羣裏若即若離的跟着崔知府,直到要靠近芙蓉船了,衙差驅趕圍觀的人,他才擠離人羣到崔岷跟前。
“崔大人,我是唐國公府的六公子,唐鳳池。”
還不等崔知府說話,人羣裏驟然響起驚喜的聲音。
“六公子可找到你了,你真是讓奴才們好找,多謝崔大人照顧我們六公子,”人羣裏迅速竄出來十幾個,滿臉笑容的圍住鳳池。
崔岷眸光見了一變,神色自若的說道。
“什麼六公子?本大人不認識此人,你們謝錯了人。”
“知府大人說的是,六公子咱們回去吧!”唐府的人做了手勢,臉上都是我懂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