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留下幫忙?他一個人撐的住嗎?”
路上刁鑽精回頭望着船場方向問道。
“給賀圖保留點男人的自尊心呢!賀家一夜之間走了四十好幾口人,他需要時間獨自消解,我留下他不敢哭,再說我留下會束縛他們的手腳。”
陳幺娘輕描淡寫的說完,無聊的掏出最近流行的風月書看起來。
刁鑽精坐去她跟前伸頭看,當看清書上的插圖,臉皮立刻通紅的滴血,震驚呆滯的看着陳幺娘失語。
“你……你看……的啥書?”
“書局最火的風月書啊!等我看完了借給你看,”陳幺娘頭也不抬的吐槽道。
“這風月書寫的不怎麼樣,除了香汗淋漓還是香汗淋漓,怕是個雛兒寫的吧?幸好配圖還能勉強看一眼,明兒我窮光蛋了,我也匿名去賺這份錢。”
刁鑽精看傻子似的看陳幺娘,“你不怕賀圖生氣了?”
“怕他個鬼,他現在重孝在身,按規矩是不能夫妻同屋同牀的,他生氣又能奈我何?還能喫了我不成?放心大膽看沒事的大哥。”
“百花寨離吳氏船場八百裏遠,我就是去花樓裏悄悄招個小郎君,他都未必能知道情況,船場沒有一年半載的,根本不會消停下來,”陳幺娘拍着胸脯表示天塌了她頂着。
刁鑽精撓撓頭,心裏想小五這架勢,有點像歡場的老練的爺們了。
“我打算回去了以後,悄悄的去芙蓉樓探情況,不管能不能救出人,我都要去找小六了,我有點不放心他。”
“好,城裏的醫館我替他經營着,大哥對不起,”陳幺娘說完合上了書。
刁鑽精笑容溫柔和煦,伸手不帶任何思緒的摸陳幺娘的頭。
“是我的錯,我遲一步,後面步步都落後一步!”
陳幺娘起身抬手望着高升的太陽,金黃的陽光打在她的臉上,倒映着她幽遠又恍惚的目光,嘴裏苦笑道。
“不是大哥的錯,是我自己不懂見好就收,那時候只一心聽到賀圖要死了,滿心貪念四溢,不懂得收斂自己的鋒芒,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早已被困在鐵網裏掙不脫了。”
刁鑽精張了張嘴,“不喜歡就丟開他,我也願意像老四一樣,把自己賠給吳氏船場。”
隨着他話落,湖上蕩起呼啦啦的風,吹亂了陳幺娘散下來的頭發。
“我現在丟開他?賀圖都不會留我活到明天早上,到時候大哥哭我,給我上墳都找不到墳頭在哪!”
“賀家的老家夥們要是沒死,我到真能丟開他,可是那些老家夥都不在了,留他一個人挑着整個賀家,他是不會松手讓我離開的了。”
“不過他救了我阿娘阿叔,我理應心無旁騖的陪他終老,我允諾了賀家老祖宗讓他活下去,做人可以無情無義,但是不可以對死人無信,人無信不立。”
“就這樣吧,離開賀圖不還是要嫁人的嗎?嫁別人不一定有賀圖多金,我這輩子肯定不缺錢財花用了,每天睜眼想好怎麼花錢就行了,就怕茶樓小郎君們不夠好。”
“明天大哥去城裏留意留意,看看可有俊秀的小夥子,找幾個來寨裏做事。”
“做什麼事?”刁鑽精茫然的開口問,寨裏有什麼事,是需要俊秀小夥子幹的?
陳幺娘揣好風月書拍了拍兜。
“我想跟他們深入的探討一些問題,至於什麼問題,大哥肯定不會明白的,你就按我說的做吧!俊秀的多多益善。”
“別出幺蛾子了,你老實的在寨子裏待着,實在想說什麼問題,你跟我說,我聽了不明白去茶樓問老二,”刁鑽精沒好氣的轉身進船艙了。
陳幺娘聽見茶樓眼睛都亮了,對呀,她回百花寨了得立刻搬去茶樓住着,小六的郎中館在城裏,她得住茶樓裏照顧生意,百花寨離城裏太遠了照顧不到。
午飯結束船到了碼頭,陳幺娘回寨子收拾收拾,都沒等過夜,便迫不及待的跑去了城裏住下。
阿英聽陳幺娘要住的理由,再看看她背的行李扯了扯嘴,拉着人逃命似的關上門。
“你記喫不記打是吧?這個時候了還敢惹賀圖?我跟你說,他不必守兩三年的,最多三個月就行了,等那時候你是不是想死牀上?”
“我又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情,我是來幫你的呢!怎麼你不願意?你不願意我走……”
“願意願意我的姑奶奶,你來了正好幫我看幾天,我跟你二哥回村看看孩子,”阿英拉着陳幺娘笑。
她好怕陳幺娘住去叔伯爺家,然後家裏每天去不重樣的小夥,那真會出現上墳找不到屍體的場面,還不如留眼皮下早晚盯着警告點。
就這樣陳幺娘留在了八方茶樓,初初幾天裏,陳幺娘都是異常的乖巧,每天除了幫忙做事,就是去醫館溜達看生意。
讓提心吊膽的阿英長出了一口氣,放下戒心,歡喜的跑回野牛村陪孩子。
潑皮怪跟刁鑽精倆人,開始有意無意的早出晚歸,連連忙了半個月,神情沮喪的回來了。
“沒見到人?”陳幺娘挑眉。
“鳳池被他父親派的人帶走了,就連宣義哥和姑娘也被帶走了,聽說他們殺了唐府十三公子,鳳池的父親很生氣。”
“他們人既然不在芙蓉樓了,我打算出遠門了小五,老二和阿英要回村裏避避風頭,老三借出船的名義已經走了,”刁鑽精欲言又止的說道。
“早料到如此了,既然決定走了,大哥走前再給我做件事,把我阿娘他們送去落嶺谷待着,你們去芙蓉樓驚了人家,那些人也不是喫素的,”陳幺娘不當回事的笑笑。
刁鑽精目光嚴肅起來,“我現在就回村裏安排,你跟着一起走吧?”
“我?我不用跟着走的,賀圖不會讓我出事的,讓二哥他們跟着一起走,記住大哥,求人不如求己,自己多做些打算總是好的,”陳幺娘拿出錢推給了刁鑽精。
刁鑽精猛的伸手抱緊陳幺娘,滿心的酸澀難忍,他守着長大的姑娘,在他睜眼無力中慢慢的遠離了他。
“你好好的小五,一定要好好的。”
“嗯,”陳幺娘輕輕的嗯了一聲,便再也無話可說了。
刁鑽精放開人拿上錢,都不敢多看一眼熟悉的人,走至門口停下腳步,眨了眨眼睛,鼓起所有的勇氣不回身的啞聲說道。
“如果你願意,我願意一輩子沒有名和姓活着,窩在茶樓的一間房裏,陪你度過每一日的茶飯……”
“我不願意,大哥,我不願意……”陳幺娘打斷了刁鑽精的話。
“當然,賀圖也不會允許的,他那人即使不喜歡什麼東西,也不許別人碰他的,我太了解我的對手了,大哥你值得更好的,這世間最好最完整的情和愛,你都值得擁有它們。”
刁鑽精匆匆下樓離開了茶樓,到門口抬頭朝樓上看,窗邊的陳幺娘露出臉,對他笑盈盈的說再見,
他忽的垂下了頭,眼淚洶湧的溢了出來,腳步踉蹌的發軟發飄,這一瞬間他感受到了小五喜歡他,她喜歡他的,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那天晚上,小五給了他最後一次機會,是他沒有感受到異樣,他到底是丟了他最愛的姑娘……
陳幺娘回身坐去書案後面,目光怔怔的朝着窗外發呆。
春暖的陽光照在窗臺上,映着稀松不能見光的影子,如同不合時宜開出的花苞,經不起任何的風吹雨打,小小的驚雷足以碾落它成泥。
……
野牛村的人這次離開,不再是大動遷的走了,至少羅家是留下了,他們走時還是心照不宣的不多問。
一心樂呵呵的跟着走就行了,走時給茶樓送了口信,陳幺娘除了給她母親裝了多多的首飾衣服,是沒有下樓見面的,同樣站在窗邊目送人離開。
隨着野牛村的人離開,陳幺娘的生活恢復了寧靜。
每天坐在自己房間處理生意,忙累了就去隔壁樓放松放松,沒人管的日子,過的都是放縱的醉生夢死的日子,除了開心,還是無限的愜意開心。
……
轉眼已是炙熱的六月底,陳幺娘正過的逍遙快活時,船場送信來了,伶俐鬼出鹽船受傷了,傷勢特別的嚴重,見信速歸!
陳幺娘看了信糾結半天,還是帶了大堆的慰問品,忙不迭的坐船去了船場看人。
“四哥你騙我?”陳幺娘看伶俐鬼好生生的模樣,當即有些生氣了。
伶俐鬼鬼祟的拉人進屋,飛刀了一眼陳幺娘。
“我還騙你,我在救你的命,你在茶樓是不是每天和小郎君們唱曲了?”
“這麼點事都傳來了?”陳幺娘蹙眉不悅道。
“我就聽了個曲兒也沒幹別的事,我跟賀圖有過約定的,我們彼此陪膩歪了,他可以找好看的姑娘解解悶,我可以找俊秀的小郎君解悶,這事他答應的,”陳幺娘還以爲什麼事呢。
“賀圖能答應你這個事?莫不是你沒睡醒吧?他看着不像綠龜爺們啊!”
伶俐鬼咋那麼不信呢?烏溪府每每傳情況過來,十次有九次裏,都是小五關門聽郎君唱曲,賀圖那臉色挺難看的,好幾次要去烏溪府都是他找事絆住的人。
“他真親口答應的,莫不是他嫉妒我過的逍遙了?你告訴他,別嫉妒,等他出了重孝我給他安排上,保證讓他飛上雲端開心。”
陳幺娘義氣的拍着胸脯,有種錢全包在她身上的感覺,她現在是陳富婆,有大把的錢花不完。
伶俐鬼撓撓頭,看陳幺娘篤定的表情又撓撓頭,心裏反復琢磨,真是賀圖親口答應的?
“那個小五,你……膩歪賀圖了?不是很久沒見面了嗎?這麼快就膩歪了?要是……會不會換夫君嫁?”
陳幺娘聽了伶俐鬼的話,挑糕點的手微不可見的頓了頓,面上笑嘻嘻的打趣道。
“可能我天生愛好新鮮吧!夫君活着不換喪偶另算,不跟四哥說了,我得趕緊回烏溪府去,樓裏現在沒我還真不行,也免得賀圖回來我走不掉了,”陳幺娘說着急忙慌的就要離開,
“賀圖昨夜去涇陽府處理事情了,不在船場,要不是他離開了,我肯定不會送信讓你回來的,你給我帶了什麼好喫的?”伶俐鬼翻了翻陳幺娘帶來東西。
“都是四哥你愛喫的,既然賀圖不在船場,那我留下陪四哥喫個飯。”
陳幺娘一聽賀圖不在頓時輕松了,出去吩咐人送飯菜來。
中午兩人喫飯時,陳幺娘問了一下船場情況。
“船場算是穩定下來了,賀圖下一步計劃,估計要回府城暗地裏拿茶樓了,”伶俐鬼一邊說一邊給陳幺娘夾菜。
“你們是不是太拼了?我看過賀圖勾的人,那可都是實力不俗的人,怎麼也要一年時間,你們這也……”
陳幺娘皺眉不贊同,擔心的打量伶俐鬼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