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曉雲很快到了，身後依然跟着李熙晨。她打開駕駛室的門上車，他也打開後座車門上車。

“他……”林瑾看向江曉雲。

“哦，”江曉雲知道她在問李熙晨怎麼還跟着：“他要跟我們一起去醫院，怕我一個人照顧不過來——到底是班長，人真好！”

林瑾的臉向後側了側，眼神還看着前方：“其實不用這麼麻煩的……”她聲音含糊，更像說給後面那個人聽的。

“林老師您就別客氣了，難得學生這麼關心你。”

林瑾將手肘支起來，無奈的撫撫鬢角，心想，要不是他，我能這樣嗎！

市第一醫院離夏城一中並不遠，雖然中午的車流量較大，二十分鍾後江曉雲的車也停在了門診部正門前。

小姑娘挺神通廣大的，有一個關系特好的初中同學正在第一醫院外科跟着導師實習，她在來的路上就聯系好了，人一到，一個年輕的白衣天使就推着臺輪椅出來迎接。

車門打開，輪椅靠過來，林瑾只要右腳跨到地面，一挪身就能坐到輪椅上，可問題是她沒穿鞋。

就在大家傻眼的功夫，李熙晨利落的脫掉外套，蓋在林瑾的腿上，說聲：“老師，我扶你。”動作也不遲疑，再次抱起林瑾，轉了個身把她放到輪椅上，那動作不像抱，更像虔誠恭敬的地端着。

他扯了扯校服，把老師的腿蓋嚴實，轉到輪椅後面，握起扶手平靜地說：“走吧！”

“哦，好”江曉雲和她的醫生同學才反應過來，心中點贊：“好強的行動力！”

林瑾沒抬頭，沒做任何反應，她恨不能擁有一塊神奇橡皮擦，擦掉剛才留在衆人腦中的記憶，包括她和李熙晨。

因爲有江曉雲的同學，接下來掛號、看診、拍片他們都沒走什麼彎路。中午急診處沒什麼人，拍片也不用排隊，接下來就是等待出片了。李熙晨在林瑾拍片時離開一會兒，再出現手裏多了一雙粉色的拖鞋，很大，厚底。

林瑾終於正眼看他了，他胸膛起伏，嘴脣緊抿着，應該是在克制劇烈地喘息——他跑着去給她買了拖鞋。

兩位小姑娘又是好一頓誇贊。李熙晨沒什麼表情，默默蹲下來把拖鞋放在林瑾腳下，他發現，她的左腳腳面也是腫的。一陣手機鈴聲才將滔滔不絕的美言打斷，是江曉雲的媽媽，問她怎麼還沒回去。

掛掉電話林瑾開始攆她們，她覺得確實已經很麻煩她們了，再陪她耗在這裏一中午，她實在過意不去。但兩個女孩覺得現在離開更過意不去，自然不肯走。

“我中午不回家，可以留下來照顧老師。”李熙晨一說話，總是能帶來實質性的轉機。

林瑾也覺得是個打破僵局的可行之策，她不想給小江和她萍水相逢的好朋友添太多麻煩，至於李熙晨，他們倆誰是誰的麻煩，這賬反正是算不清了。

“好吧，林老師，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或直接聯系珊珊，我下午早一點過來，換李熙晨回去上課。”只要當了老師，小姑娘也比同齡人周到些，學生的學習更是比天大。

偌大的等候區，有人坐着等待，有人直接躺下午休，不同的年齡，不同的衣着，不同的身份，但一樣的神情凝重，目光疲倦。

林瑾是個典型的諱疾忌醫者，她受不了這種壓抑的氛圍和苦痛的堆積，她覺得生命的長短是基因和宿命的伏筆，順其自然就是最好的過程，小病小災可以自愈。今天興師動衆的來就醫，她還是很慶幸有這麼多幫手的，如果自己一個人來，即使腿腳利索，看個流行感冒她也找不對科室。

林瑾的輪椅停在一排椅子的外側，旁邊座位沒人，但李熙晨沒有坐，他站在林瑾身後雙臂撐着椅背，背微微弓着。

不時有人來回經過，總會投來一束目光。他們倆個確實有點搶眼，林瑾不認爲自己的美貌有一顧傾城的魅力，應該是她隆重的黑色正裝與粉色拖鞋以及蓋在腿上的學生校服這種奇怪的搭配令人側目吧。至於李熙晨，這小子的外形確實出挑，驚豔路人在所難免。

林瑾的上衣一側設計了一個不規則衣兜，手機就裝在那裏，但她覺得現在這情況刷手機不合適，她不言不語，手指把玩着校服衣角，判斷一下這衣服的材質，似乎成了一件十分必要的事。

“咕嚕——咕嚕——”聲音的發聲源就在林瑾的左耳後側，聽不見都難。

“李熙晨，你餓了？”林瑾並沒有回頭。

“不餓。”聲音很幹脆，又是碾過頭頂的感覺。

“我都聽到你肚子在叫，明明就是餓了，去喫飯吧，醫院應該有食堂……”

“我真的不餓！”李熙晨打斷她的話，好像有點不高興，不耐煩。林瑾懵了一瞬，冷笑一聲，果然不能對太好。

沉默一陣，李熙晨看看時間，走到對面一臺機器前，嘗試取片，沒有成功，他又試一遍，純屬無意義的行爲，只爲了消磨時間。

他低着頭走回來，越過林瑾時被抓住了手腕。

那手掌微熱，不算柔軟，力道很輕，虛虛捏着。林瑾稍稍往回拉了一下，李熙晨順勢退了兩步，林瑾抬起頭，眼中現出戲謔的笑意：“你罰站呢，過去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