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一切的起源。

埃弗德雷閉上雙眼，只是等待。

“……”

“……”

但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埃弗德雷有些摸不着頭腦，他實際上對誓言咒術的運作機理也並不了解，但是不管如何，作爲一個爲了保密而生的祕術，能夠讓埃弗德雷從頭到尾說完就已經足夠可疑了。

“該不會。”埃弗德雷不甘地發聲道：“我們被克拉多恩耍了……”

雷蒙斯沒有多說，伸手感受附着在埃弗德雷體內的咒法殘餘，“不對，確實是有附着在將軍體內的咒術……如果就讓我這樣直接觸發。”

啪！

埃弗德雷臉色一驚，琺羅娜擔憂地扶住身體癱軟的埃弗德雷。

“咳咳。”某種異物在咒法觸發的瞬間在埃弗德雷的體內生成，令他無法自控地開始咳嗽。

隨之一枚硬幣順着埃弗德雷的食道被咳出體外，這是一枚兩面都爲阿爾丹一世頭像的米倫，而在硬幣墜地的瞬間，硬幣其中隱約傳出仿佛克拉多恩本人的笑聲。

這個所謂的誓約咒術從始至終都不存在， 埃弗德雷徹底明白這一點後笑着搖搖頭，“哈，克拉多恩宰相可真是做了多餘的事。”

說完埃弗德雷起身甩脫琺羅娜，拔劍自刎。

*

在這記憶的世界裏，第二月亮與星球之間建立起了聯系，精神在這兩者之間流轉。

奧默裏克這次並非是以死者的身份進入這個狀態。在這迷亂的境界中，他見到了大量無法循跡的記憶，無論是個體的還是集體的。

時間緩慢如水滴，時間奔馳如江海。

“不來這裏坐坐嗎？”熟悉的聲音呼喚着奧默裏克。

奧默裏克緩慢地睜開眼睛，這個過程仿佛就用了一輩子。

“啊。”奧默裏克睜開眼睛，周遭的景色就和上一次見到的一樣。

坐倒在地的阿米戴爾正輕抬左手，招呼奧默裏克過去。

奧默裏克對能夠再一次見到阿米戴爾並沒有太多的驚訝，畢竟也已經發生過一次了。

只是這一次見到的阿米戴爾……該說是眼神嗎？他的眼神特別的疲憊。

奧默裏克環顧四周，沒能夠見到其他人，“你有看見過其他人嗎？”

阿米戴爾沒有多說什麼，短暫的沉默之後，發聲道：“你是……奧默裏克吧？”

“？！……”

奧默裏克呆愣在原地，他的思緒之中的某一段斷裂了，而重新恢復之後的他，幾乎是被本能引導着揮起拳頭。

奧默裏克左手抓起阿米戴爾的頭發，將他整個人提起。

右手攥成拳頭，用盡自己力氣往這個男人的臉上砸去。

直到男人的一顆牙嵌進奧默裏克的拳頭，疼痛的刺激下，奧默裏克才恢復神智，將滿臉是血的阿米戴爾脫手放開。

力量和憤怒從奧默裏克的身體中流失，他蹲在地上，無力地抱住雙腿。

“……”

“……”

“你來這裏多久了。”奧默裏克問道。

“如果你是要問這處利弗爾天極宮的記憶的話，一天不到。如果你是問我來到羅迪尼亞大陸多久的話，我已經記不清了……”阿米戴爾回憶道。

“我11歲的時候你回到瓦爾斯德了，如果算第二月亮的話，就是971年。”

“啊……”阿米戴爾恍惚地應一聲，“我在記憶的世界裏遊離太久了，對時間已經不敏感了。我只能夠記得儀術的先後，先是在利弗爾的克萊昂，再是倫緹絲、奧斯、又回到了利弗爾……對不起，奧默裏克。”

阿米戴爾從他的背包中取出一袋水，遞給奧默裏克。他平靜的樣子，和上次在克萊昂見到的判若兩人。

奧默裏克接過水袋。

“源流儀術裏的你也只不過是你留下來的氣魄，是嗎？根本影響不到已經發生的事，既然如此，那就和我多說些你的事吧。”

奧默裏克驚訝於自己此刻心境的恢復，在幾分前，他的心髒無法抑制衝動，疼痛壓垮他的全身。而而現在往前回想，卻也只留下了記憶，連一絲痛苦都沒有過多保留。

“這樣啊，你也來這裏了嗎……”阿米戴爾停頓一會，端正了自己的姿態。

“我來這個世界已經4年了。我很喜歡這個世界，雖然對不起卡爾薩斯聖人的注視和凱爾教授的教導，但是我真的很喜歡這裏。我在這裏的足跡變成了現實，無論是行爲舉止還是生活方式，我已經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羅迪尼亞人了。雖然你說我在971年回到了瓦爾斯德，但至少是現在，我還沒有回去的打算。”

“即便是拋妻棄子。”

“……”阿米戴爾做好了接受一切的準備，回答道：“即便如此。”

奧默裏克想要打爛這個男人的臉，就在這裏。但是渾身上下湧起的，只有滿滿的無力感。

“你在這裏有家人嗎？”

奧默裏克問出這個問題，出乎阿米戴爾的意料。

而如果說這個問題有答案的話，奧默裏克希望是有。

“沒有，我從來只有你母親一位愛人。”阿米戴爾並沒有遲疑地回答道。

奧默裏克咽下一口氣，道：“真是可憐，我還有……我還有法贊，他是和我親如真正兄弟的朋友。”

“朋友啊……我在這裏也有朋友的，他叫克羅德，可惜不能夠介紹你認識。”

奧默裏克似乎對克羅德這個名字有莫名的印象，卻暫時也無法回憶起，只得淺淺記下。

“像法丹倫叔叔那樣的人嗎？”

阿米戴爾回想一會，道：“是啊，是和法丹倫一樣可憐的家夥。”

……

“你在瓦爾斯德自殺了。”

“……”阿米戴爾露出了短暫的驚訝，但是馬上又歸於原狀。

“你好像一點都不意外。”

“自殺對我們精靈種來說並不是什麼罕見的結果。”阿米戴爾反倒是露出了釋懷般的笑容，“那時候的我也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不該是這樣的，奧默裏克第一次和這個男人相互表明身份的第一次談話，不該是這樣的。

“爲什麼你裝出一副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奧默裏克的喊聲重新打破兩人平靜。

奧默裏克重新抓起阿米戴爾的領口，此刻兇狠地注視阿米戴爾的眼睛，企圖看清楚一切，“你在隱藏什麼……你把什麼搞砸了？”

阿米戴爾極力回避奧默裏克的眼睛，瘋狂搖頭。

“沒有！沒有！”此刻阿米戴爾的聲音中甚至夾帶着哭腔，“沒有！相信我，奧默裏克，我會解決這一切的，你什麼都不用做。我一定會保護所有的人的。”

阿米戴爾掙扎着動起來，用奧默裏克無法理解的巨大力量推開他，隨即往背離奧默裏克的方向逃跑。

“等”

此刻，奧默裏克腳下的星球卻開始開裂，記憶的世界由此分裂破壞，奧默裏克沒能夠挽留阿米戴爾。

而在星球的裂口處，也傳出絕對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聲音。

畏高的奧默裏克選擇閉上眼睛，將內心託付給重力。

但內心的求知欲卻牽引着讓他這一次往裂口的深處望去一眼。

奧默裏克和誰對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