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來。”

蘇秦丟下一句話，隨後走進了院子裏。

蘇白拿起放在一旁的西裝，跟着蘇秦走到院子裏。

小紅帽和小說家兩人坐在門外，時不時朝院內看去，小聲說着悄悄話。

院子不大，除了打水的井臺就只放了一張破的不成樣子的灰色木桌，桌子旁擺放着兩個樹墩打制成的小凳子。

蘇秦先是把鋤頭放到樓門下，然後又倒了兩杯熱茶放在桌子上，坐下後對蘇白說道：“想問什麼就問吧。”

蘇白坐在蘇秦對面，他的目光透過升騰的熱霧緊盯着蘇秦蒼老的臉龐。

蘇白垂下目光，端起熱茶喝了一口，“米迦勒告訴我說，我六歲之前的所有記憶全部都是被你捏造出來的，是嗎？”

蘇秦看着蘇白的眼睛，笑了笑，然後耐心解釋道：

“你的母親柳燕是【夢境主宰莫菲厄斯】的人間投影，你的父親蘇哲是我的親傳弟子。按照既定的歷史軌跡，他們兩個原本不會有什麼糾葛。可是在某一刻，歷史的軌跡忽然產生了細微的偏差。他們遇見了，並且很快相愛，最終生下了你。”

“你剛剛降生到這個世界，就已經被撒旦和利維坦同時選中，成爲了開啓超凡時代的‘鑰匙’。這原本應該是努爾的命運，但我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這份命運竟然被嫁接到了你的身上。”

“結果是，嬰兒時期的你承受不住神明的目光，恐怖的神性污染籠罩在你的身上，使你很快就被摧毀了精神。”

“你的母親爲了延續你的生命，使用了很多方法，最終她設下了一個祭壇，向未知的神明獻祭了自己的靈魂，未知的神明很快響應，抹去了你身上纏繞的厄運。她用她的生命，換來了你的生命。”

“雖然你的厄運被抹除，但是你被摧毀的精神卻還沒有恢復，於是你的父親想到了一個辦法，他用奇門遁甲之術將自己童年的記憶剝離出來，然後注入到你的腦海，使你緩慢的生長出新的人格與認知。”

“再之後，他將你託付給我，踏上了尋找你的母親的道路，從此我再也沒有聽到他的消息。”

“從2006年到2012年，你就一直生活在營養艙裏，我也一直引導與修正你的記憶，使其具備一定程度的‘合理性’。比如，我將你記憶中的被撿起的地點從田野換到了孤兒院門口，再比如，我將你記憶中生活的場所從農村換到了孤兒院。”

“2012年12月18日，你的身體狀況忽然急劇惡化，我便將你送入到手術室，那天晚上你經歷了一場骨髓移植手術，也是那天晚上，撒旦的投影進入到你的精神世界，賦予了你超凡的力量，同樣是那天晚上，你第一次睜開了眼睛，開啓了‘鑰匙’的宿命，血月隨之出現。”

蘇秦的說法與米迦勒的說法大致相同，只有一些細節不同。

在米迦勒看來，蘇秦是爲了將蘇白培養成一個“絕對意義上的好人”，所以才會牢牢控制蘇白的前半生。

而在蘇秦的口中，他只是爲了完成蘇哲的託付。

蘇秦繼續說道：“你醒來以後，我爲了維持你的記憶的合理性，便在蘇州開了一間孤兒院，也是從那時起，你的所有記憶就是真實的了。”

蘇白想了想，“我九歲那年，瑞雅姐遭遇了一場車禍，你爲什麼不救她？”

“天地循環，自始而終，如此方爲世之因果定律。”蘇秦爲自己倒了杯新茶，低頭望着嫋嫋升起的熱氣，平靜說道：

“我曾推演黃道十二宮，見到星辰隕落，算出了她命中該有此一劫。如果我救了她，就會打破因果定律，那麼她的這份劫難就會有其他人來承擔......救人如殺人啊。

就像你與努爾一樣，因爲努爾拒絕了‘鑰匙’的使命，所以才會導致既定的歷史軌跡發生偏離，於是你才會降生在這個世界替她承受這份使命，也是因爲你的降生需要一個確切的理由，所以你的父母才會結合。

而這份因果，又要追溯到更久遠的過去。

因爲你在真實歷史中與寧不凡進行了交易，承接了‘守墓人’的使命，所以你必須出現在久遠的未來。

又因爲你的出現已經成爲既定的事實，所以努爾只能拒絕成爲‘鑰匙’。

她的拒絕，不是她自己做出的選擇，而是歷史幫她做出的選擇。因爲歷史在不斷修正、不斷縫補，將一件又一件不合理的事情變得合理。”

聽到這裏，蘇白抬頭看向門外，目光落在小說家的身上。

如果他沒有成爲“鑰匙”，那麼努爾就會成爲“鑰匙”，這樣的話，努爾就不會被神明詛咒，成爲“被污染的小說家”。

“我知道，在原定的歷史中，我是一個不該出現的人，”蘇白對蘇秦說道：

“這一切的根源其實是在寧不凡的身上，他不屬於這個世界，也不屬於這段歷史。他來到這個世界以後，成爲了這個世界最大的變量，導致歷史的軌跡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因爲必須要有人承接‘守墓人’的使命，所以我才會應運而生，這也直接導致了努爾的命運發生偏移，而又在歷史的不斷修正下，我才會被全知之眼放逐到兩千多年前的歷史。

至於我與寧不凡之間做的交易，也是歷史強加給我的使命和意志。因爲這樣做，才會讓已經偏離了軌跡的歷史顯得合理。”

蘇秦輕輕說道：“當你從青銅棺材裏爬出來的那一刻，歷史完成了所有的閉環，從此以後，再也不會出現什麼變量了。歷史不會再裹挾着你去做任何事情，你甚至可以去完成你的夢想，去做一個混喫等死的普通人，可是你最終還是選擇成爲神明。”

蘇白喃喃說道：“太多人對我報以期望，我怎麼能讓他們失望？”

蘇秦站起身走進房間，再出來時手裏已經多了一把木劍，“我知道你來這裏的真實目的，你是想知道對抗米迦勒的方法，對嗎？”

蘇白點點頭。

蘇秦將手裏的木劍放到桌子上，再對蘇白說道：“你想用神明的力量去對抗神明，想法沒錯，方式卻錯了。因爲在規則框架之內，二階是永遠無法殺死一階的。所以你如果想要擊敗米迦勒，只能採取其他的方式。”

蘇白接過這把劍，仔細看了看，發現這把劍雕刻的十分粗糙，劍身充滿破裂的痕跡，劍鋒邊緣還有些發黴了，“這是？”

蘇秦笑着說道：“這麼多年來，許多從歷史中復蘇的神明都想徹底殺死我，可是他們卻始終不敢動手，這是因爲仙人離開時留給了我許多寶物，這把木劍就是其中之一。”

蘇白拿着這把劍上下揮動，卻沒有發生任何奇異的景象。

他實在是看不出這把木劍的特殊之處。

不過......

蘇秦既然說這把木劍是寶物，蘇白自然也不敢小覷，他將這把木劍收回到空間裂縫裏，然後問道：“這把木劍可有名字？”

蘇秦簡單說道：“清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