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嬿婉與衆人截然不同。
她眼神中都是仇恨,她就那樣直直地盯着如懿,雙腳像是生了根一樣,釘在原地。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冷笑,心中暗自想着——
烏拉那拉氏,這才只是個開始。
上一世你高高在上,對我百般欺凌,讓我在這深宮裏受盡屈辱。
這一世,我定要讓你一點一點,連本帶利地把一切都還回來。
每一道板子落下,她都在心中默默地數着,隨着板子的落下,眼中的恨意愈發濃烈。
板子如雨點般落下,一共二十大板,每一記都似要將她的身體碾碎。
行刑結束,她像灘毫無生氣的軟泥癱在行刑臺上,汗水混着淚水,將她的發絲緊緊糊在臉上,幾縷頭發還被血黏住,狼狽不堪。
其實她在剛開始打第五大板的時候就已經暈了……
於是兩名太監大步上前,往她臉上潑了水,動作極爲粗暴,她這才悠悠轉醒。
接着一人用粗壯的胳膊狠狠架住她的胳膊,一人用力託住她的腿,絲毫不在意她身上密密麻麻的傷口,抬腳便往翊坤宮走去。
一路上,如懿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晃蕩,每一下顛簸都像鋼針狠狠扎進傷口,劇痛襲來,她忍不住發出一連串悶哼,聲音裏滿是難以忍受的痛苦。
“不行,本宮要體面。”
回到翊坤宮,太監們絲毫沒有輕放的意思,直接將她重重扔在牀上。
牀榻猛地一震,如懿疼得倒吸一口涼氣,仿佛全身的骨頭都要散架,身體不受控制地蜷縮成一團,雙手死死抓着牀單。
此刻,悔恨與憤怒將如懿徹底淹沒。
她直勾勾地望着牀頂,腦海中不斷放映着方才的可怕場景,那些指責、打罵一遍遍回響,每回想一次,她的心就被狠狠刺痛一次。
她滿心懊悔,不住地喃喃自語:“我怎麼就這麼傻,爲什麼要去?這下可好,落得這生不如死的下場……”
突然,她將滿是怒火的目光投向站在一旁、滿臉擔憂的惢心,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積壓的情緒瞬間爆發。
“惢心,你爲什麼不攔住我?”如懿聲音沙啞,憤怒地嘶吼,“你明明知道去了就是災禍,爲什麼不勸住我?你可是我的貼身丫鬟,就該時刻爲我打算,可你呢?你眼睜睜看着我去送死,什麼都沒做!”
“主兒,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沒勸住您……您打奴婢罵奴婢吧……”
惢心低垂着頭,面對如懿的責罵,她緊咬下脣,一個勁的默默承受着。
說罷,她去藥箱裏拿了藥粉……
“主兒,您忍着些,這藥塗上就不那麼疼了。”
惢心聲音輕柔,帶着幾分小心翼翼。
可即便她已經萬分小心,如懿還是疼得倒吸一口涼氣,緊接着,壓抑已久的怒火再次爆發。
“啊!惢心!你輕點會死嗎?平日裏看你機靈,關鍵時候就掉鏈子,現在弄這麼疼,你是想疼死我好自己脫身嗎?”
如懿的聲音因爲憤怒和疼痛而變得沙啞,狠狠瞪着惢心,仿佛要將心中所有的委屈和怨恨都發泄在這個貼身丫鬟身上。
惢心的手猛地一抖,藥粉差點撒出去,她忙穩住心神,手指緊緊攥着藥瓶。
她咬着下脣,眼眶愈發紅了:“主兒,奴婢知道您疼,心裏也難受,是奴婢不好,您別氣壞了身子。”
說着,她強忍着淚水,繼續給如懿上藥,每一下塗抹都輕得像羽毛拂過,仿佛這樣就能減輕如懿的痛苦。
然而,如懿卻依舊不依不饒,心中的委屈和怒火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源源不斷地噴發。
“難受?你能有我難受?你就是個沒心沒肺的,我被打成這樣,你之前怎麼就不能多勸勸我?現在上點藥有什麼用!我這一身的傷,這滿心的屈辱,你能懂嗎?”
惢心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大顆大顆地滾落,滴在如懿的牀單上,洇出一小片水漬。
她哽咽着,整個人看起來無比無助。
但即便如此,她還是強撐着,堅持給如懿塗完藥,而後默默出去,用袖子擦着眼淚,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生怕再惹如懿生氣。
永壽宮內,嬿婉疲憊地斜倚在榻上。
她閉上雙眼,腦海中不斷回想着如懿受刑的場景,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哼!活該!自作自受!
這時,門口傳來一陣輕微且急促的腳步聲,緊接着,王蟾嗓音在門外響起:“主兒,進忠公公來了。”
春嬋和瀾翠聞聲直接退下。
嬿婉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倦意也一下子消散。
還沒等進忠完全踏入屋內,她便如一只歸巢的乳燕,直接撲到他懷裏,嬌笑着打趣道:“呦,瞧瞧這是誰啊?這不是我們如今威風八面、權傾一時的御前大總管嗎?怎麼突然有空大駕光臨我這小小的永壽宮了?”
她的聲音嬌柔婉轉,帶着幾分俏皮與親暱,在閣內輕輕回蕩。
進忠穩穩地接住她,雙手下意識地順勢摟住她的腰,可臉上卻沒有絲毫笑意,眼神中滿是擔憂與關切。
他緊緊握着衛嬿婉的手,聲音帶着幾分焦急與嗔怪,甚至還有一絲難以掩飾的後怕:“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笑得出來!今天那場面多兇險,你難道不清楚嗎?你就沒想過,要是我沒站出來作證,你該怎麼辦?會不會被皇上責罰?你怎麼就這麼莽撞,一點都不爲自己的安危考慮!萬一出了什麼事……我……我可怎麼辦!”
他的語速很快,話語中滿是對嬿婉的擔心與焦急。
嬿婉被他這一連串疾風驟雨般的質問說得有些心虛,眼神下意識地閃躲了一下,微微低下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她的手指不安地揪着衣角,小聲說道:“其實我想好了退路的,我提前和蓮心說好了,要是出了事,她會幫我作證。只是沒想到你突然就站出來了,當時可真把我嚇了一跳。”
她的聲音越說越小,到最後幾乎微不可聞,不敢直視進忠的眼睛。
進忠聽了,不禁深深地嘆了口氣,那聲嘆息裏滿是無奈。
他緩緩抬起手,溫柔地摸着嬿婉的頭,語重心長地說道:“這深宮裏步步驚心,每走一步都暗藏着危險,你以後可不能再這麼冒險了,不管做什麼,都要先顧好自己,你的安危對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要是你出了什麼事,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的眼神裏寫滿了擔憂與牽掛,她沒告訴嬿婉的是,嬿婉就是他在這冰冷深宮裏唯一的牽掛,是他活下去的全部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