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捂着紅腫滾燙的臉頰，淚水在眼眶裏打轉，視線變得模糊不清。

在這絕境之中，她略微思索，妄圖喚回弘歷曾經對自己的綿綿情意。

她微微顫抖着嘴脣，聲音帶着哭腔，微弱卻又執着地念道：“黃鱔，牆頭馬上搖香菇，一見知君雞蛋腸。”

那聲音在寂靜空曠的宮殿裏輕輕回蕩，每一個字都飽含着她對往昔花前月下、恩愛相伴美好時光的深深眷戀……

然而，弘歷臉上寫滿了不耐煩，不等如懿把話說完，便大聲吼道：“住嘴！不要再念這個了，聽得朕心煩意亂，跟緊箍咒一樣！你犯下如此大錯，不思悔改，還在這兒惺惺作態，裝出一副可憐模樣，你當朕是那麼好糊弄的嗎！”

“黃鱔，您這是何意！”

如懿被這一聲怒吼震得渾身猛地一顫，淚水再也不受控制，奪眶而出，順着臉頰簌簌落下。

她望着眼前這個曾經與自己海誓山盟、恩愛有加的男人，此刻卻如此陌生，眼神中滿是冷漠與厭惡，心中的絕望如洶湧的潮水般瞬間將她徹底淹沒。

“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永璜這個逆子，琅嬅喪期剛過，他就這般不安分！到處結交朝臣，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覬覦儲位，分明是不忠不孝！內爭外鬥，圖謀不軌，你身爲他的養母，難辭其咎！”

弘歷越說越激動，抬手狠狠打了如懿一個耳光。

這一巴掌力道更重了，如懿的另一半臉瞬間紅腫起來，嘴角也滲出一絲血跡。

她身子晃了晃，卻倔強地挺直脊背，像寒風中一枝被折斷的花枝，沒有發出一聲痛呼，只是眼中的恨意愈發濃烈。

“黃鱔，永璜他……”

如懿剛想開口解釋，就再次被弘歷粗暴地打斷。

“住口！”弘歷怒目圓睜，雙眼仿佛要噴出火來，“你看看你自己，今日是什麼日子難道你不知道嗎，你卻打扮得花枝招展，滿頭珠翠，跟朵花一樣，這是要給誰看？是嫌後宮還不夠亂嗎？”

只是她並沒有意識到這是自己的錯，仿佛她就該豔壓羣芳，於是高聲說道：“黃鱔，臣妾只是按規矩打扮，並無他意，這旗裝與發飾，都是內務府按例送來，臣妾不敢有絲毫僭越。”

“行了，還敢狡辯！”弘歷氣得在殿內來回踱步，靴子踏在地磚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孝賢皇後在世時，賢良淑德，將後宮治理得井井有條，對待皇子們更是關懷備至，教導有方，你呢？既不尊她，又不會教孩子，好好的永璜，被你教成了這副模樣，簡直是辜負了朕的信任！”

“黃鱔！”

如懿心中一陣刺痛，她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憤懣，直視着弘歷的雙眼——

“黃鱔，您如此指責，是覺得臣妾樣樣都不如孝賢皇後嗎？臣妾自入宮以來，恪守本分，對孝賢皇後敬重有加，平日裏以她爲楷模，事事不敢有絲毫懈怠，對待永璜，亦是悉心教導，教他仁義禮智，教他忠君愛國，今日不過是尋常打扮，皆是按內務府的規制而行，究竟何錯之有？”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爭吵愈發激烈，這時，一直站在一旁的和敬公主再也忍耐不住。

只見她快步走到如懿面前，抬起手，“啪”地又賞了如懿一巴掌，尖聲罵道：“你算是個什麼東西，也配跟我皇額娘比？皇額娘的賢德、才貌，豈是你能望其項背的！平日裏就看你不安分，如今還敢頂撞皇阿瑪，公然忤逆，簡直放肆至極！”

這一巴掌讓如懿徹底愣住，臉上火辣辣的疼痛遠遠不及心中的震驚與難過。

一看自己被如懿充滿恨意的目光直視，和敬公主厲聲喝道：“你還敢瞪本宮？再看信不信本宮把你眼睛剜去喂狗！”

殿內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所有人都屏氣斂息，生怕自己的一個小動作會引來這場風暴的波及。

如懿心中一凜，被這狠話震得渾身一顫，她緩緩低下頭，屈辱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弘歷看着這混亂失控的一幕，再也無法忍耐。

他怒不可遏地吼道：“夠了！把如懿拉出去，打二十大板，衆妃都去觀刑，以儆效尤！”

“黃鱔！臣妾冤枉啊！”

如懿聽到這話，只覺眼前一黑，難以置信地看向弘歷。

就在衆人惶恐地準備領命時，弘歷突然把目光轉向了一旁跪着的李玉。

感受到弘歷充滿寒意的目光，李玉聲音顫抖，帶着哭腔急切地解釋：“皇上，奴才真的冤枉啊！此事與奴才無關，奴才自入宮以來，一直都對皇上忠心耿耿，絕不敢有半點二心啊……”

然而，弘歷此刻滿心被怒火充斥，根本聽不進去任何解釋。

他不耐煩地大手一揮，臉上滿是厭惡與嫌棄：“行了，當真是聒噪！打發你去刷恭桶，御前太監總管以後由進忠擔任！”

李玉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原本挺直的脊背瞬間垮了下去，癱坐在地，眼神中滿是絕望與無助。

他張了張嘴，還想再辯解，卻被弘歷冰冷的眼神嚇得把話又咽了回去。

進忠站在一旁，原本低垂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他趕忙上前，恭恭敬敬地跪地謝恩：“奴才謝皇上恩典，定當盡心竭力，爲皇上分憂。”

殿外，一張厚重的榆木長凳橫放在中央，凳面粗糙，散發着陳舊的氣息。

如懿被粗暴地摁倒在長凳上，她的雙手被兩名太監死死地按壓在兩側，手指用力地摳着凳面，指甲都泛白了。

雙腿也被行刑人員用繩索緊緊地固定住，絲毫動彈不得。

衆妃嬪們像一羣受驚的鵪鶉，戰戰兢兢地跟在後面。

她們大多都不敢看，只低着頭看着地面。

純貴人本就膽小，心中一直在默默祈禱這場噩夢能快點結束。

金玉妍輕撫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爲了肚子裏的孩子，她側身站在一旁，目光刻意避開行刑臺，可眼角的餘光還是偶爾掃到如懿痛苦掙扎的身影，嘴角不禁微微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