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萧鸣珂苦涩的笑一笑,“或者这是劫,是迷惑,朕真的要看一看《金刚经》不可,心不动则万物皆不动,心不变则万物皆不变,不是吗?”他望着枝头的寒梅。
“皇兄,然然不是过客,也不是归人,其实……然然有句话如同骨鲠在喉,老早之前就想要告诉你,不过难以启齿,然然等了很久,终于这一天还是等到了。”
“你说。”他的声音寂寥,目光却丝毫没有望向苏然,苏然扬眉,却不知道苏然究竟要说什么,苏然也是看着这红梅,江梅怎会这样灿烂,这本是冬季才会怒放的花朵,但是在夏天居然开了一个如火如荼。
好像红霞,红的不可一世。她的目光悲悯的望着逐渐滚落在地上的梅树,梅枝纵横,梅影斑驳,梅花香自苦寒来。不过在不同的季节,用力的绽放,自然而然望秋先零,到了应该怒放的时候,还会开放吗?
“我一直以来都有一个秘密,这秘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您励精图治,不过现在的天下已经四分五裂,我想要说的是,你需要萧子琰。”
“朕,比你更清楚,朕幼年开始就知道,他处处都比朕厉害,他一开始是那样争强好胜之人,要不是你,朕这一生最为强大的敌人就是他。”
“您对这个弟弟并没有丝毫的责备,您是迁就的,在他陷入深谷的时候,您伸手!在他已经觉得丧失了自信力的时候,是您给他不停的加油打气,树立自信心与毅力,这些都是你。”
“是他在成全我,让我成为一个更完美的人。”萧鸣珂望着苏然,苏然淡淡的叹口气,“我来这里,其实是为了帮助你,有一个人让我帮助你,这是我的使命,这么多次可以死里逃生,这人也是出力不少。”
“你说吧,朕在听。”萧鸣珂一本正经的望着苏然,苏然微喟,“说来你自然不会相信,不过事到临头,我总想要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你,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次别离。”
“你……”萧鸣珂又是伤感起来,尽管了,他一清二楚,一个帝王,是不应该这般多愁善感的,不过有什么办法呢?到了此时此刻,不伤感,都不成啊。
眼看离别在即,他有一种深深的眷恋与不舍,要苏然离开,从此以后不再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他需要很久很久的磨合,苏然去了,这皇城还是皇城吗?
从小开始,他就想要保护苏然的。
“历史胡选择您的,只是您不用这般的多愁善感,您会明白的,这可能是天机,不是我的管窥蠡测。”苏然想要说,但是话到嘴边总觉得还是忍耐住吧,有些事情就是应该适可而止。
因为这适可而止,才可以保证人与人之间的的距离不那样生疏。
“你想要告诉朕的,朕已经一清二楚,现在,你想要去了,正是离开的时候,你去吧。”
“皇兄,臣妹一直以来都将你当做兄长,长兄如父,您受我一拜。”苏然一边说,一边屈膝,然后跪在了萧鸣珂的眼前,这几年过来,苏然成长的很快,也成熟的很快,看到这样懂事的苏然。
他不知道应该大笑三声,还是应该怅惘的大哭一场。那种心境很是悲凉,苏然的目光望着萧鸣珂,萧鸣珂长久以后,只是微微舒口气,目光涣散了,空洞了,惆怅了,清凉了。
“朕为你,感觉到高兴,朕往后会好好管理朝政,励精图治宵衣旰食,现在,你可以放心的去了。”
“臣妹往后会尽心竭力的辅佐您,让您明白臣妹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说得多,不如做的多,皇兄,臣妹去了。”苏然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萧鸣珂伸手,往前走。
“皇兄?”她迟滞了一下,看着萧鸣珂,萧鸣珂伸手,将她发丝上那红梅一片一片的认真而又细腻的摘下来,说道:“转过身去。”苏然以为还要摘自己后背上的花瓣,她言听计从。
刚刚转过身,萧鸣珂却是从背后抱住了苏然,“然然,我不想要与你天各一方,往后常常回来,这是朕给你最后一个拥抱,朕会好自为之,朕祝愿你与沈公子……不,与萧子琰珠联璧合,你们一定是最棒的。”
“皇兄……”苏然的眼睫毛闪烁了一下,清凉的眼瞳变得几乎透明,有泪水丝丝缕缕的顺着墨瞳流淌下来,模糊了苏然的视线,苏然的眼睛望着黑暗中一株一株接二连三倒塌下来的梅树。
萧鸣珂已经撒开手,苏然的目光望着萧鸣珂,过了很久很久以后,这才微喟一声,“朕祝福你。”
“皇兄,然然也将同样的祝福给你。”苏然看着萧鸣珂,萧鸣珂说道:“梅花害苦了你,齐城从今以后,再也不种植梅花,你去吧。”他郑重其事的样子,苏然叹口气,这又是何苦呢?
萧鸣珂明白自己已经不爱苏然了,但是对苏然的呵护还是不能时时刻刻放下来,看着苏然默默的转身,他先一步已经离开了,因为他的心有片刻的刺痛,不过知道,苏然离开以后是奔着幸福去的。
他又是开怀起来,到了禁苑以后,张公公也是来了,萧鸣珂在喝酒,已经一晚上了,他没有睡觉,牵连到这个事情里面的任何人都是硬着头皮等待黑夜立即过去,等待黎明的曙光。
张公公的眼袋黑漆漆的,目光居然也是黑漆漆的,“皇上,老奴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你向来是心直口快,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张口的呢?”一边说,一边枉然的舒口气,望着张公公,张公公并没有站起身来,说道:“那废园中,到底还是藏着一个人,您……”
“朕会不知道?”萧鸣珂放下了酒樽,看着张公公,张公公扬眉,“老奴唯恐您贵人多忘事,不论是何人,为何不将这个人给揪出来,难道这事情因为小红的死就了之了?”
“你的意思,朕已经一清二楚,朕警告你,不论是长缨卫还是龙禁尉最好不要插手此事,让他们快快活活的离开,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子在一起了,你何苦不解风情?”
“皇上果真沈公子是萧子琰?”
“朕不知道,但是朕相信,假的就是假的,真的东西总有一天会大放异彩,并且朕要告诉你,王府是一定要重新修葺的,务必与以前一模一样。”张公公知道萧鸣珂向来是一个非常大度的人。
但是没有想到居然这样子大度为怀,虚怀若谷,他沉吟了一下站起身来准备去传递萧鸣珂的命令了,只要是萧鸣珂决定了的事情,一定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还有——”他摇晃了一下金鼎,金鼎里面的残酒上漂浮着一株红色的梅花,看起来触目惊心,他伸手,将这金鼎里面的残酒全部都泼在了地上,“往后朕不想要看到任何梅花,不论是紫华城内,还是城外。”
“这江梅过于恼人,你让人将城中的梅花都拔掉。栽种上樱花,或者其余什么东西,只是不要让朕看到这个就好。去吧。”萧鸣珂吩咐完毕,张公公唯唯诺诺的去了。
他站起身来,有头重脚轻的感觉,这是送别的宴会,但是主宾都只有自己一个人,这是不欢而散,但是好像痛苦的难过的始终是自己一个人,他朝着自己的澹泊敬诚殿去了,这里冷冰冰的。
有一种不可遏止的寒冷,让丫头与宫人将地龙点燃,他拢袖看着这个王殿,以前这王殿是那样的高不可攀,现在终于他还是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权利的巅峰,忽然之间,一种悲悯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萧鸣珂!这一生一世,简直好像是为权利而诞生的一般,他萧鸣珂究竟是什么人,是皇权选择中的牺牲品,还是皇权百炼成钢以后的金刚钻呢?他不清楚,往前走,珠履踩着地毯。
织金地毯与氆氇不是明黄色就是朱红色,这样大红大紫的艳丽颜色让人一看就觉得心满意足,朝着须弥座去了,很快的坐在了须弥座上,这座位冷冰冰的。
为何龙床前后左右都靠不上,好像王权是在提醒自己,始终要不夷不惠似的,他的目光望着天边,天边的云团堆积在一起,黎明之前,云团开始变成了瑰丽的一片玫瑰色。
他望着望着,好像想起来什么事情一样,对身旁的张公公说道:“朕还有一件事情。”一边说,一边又道:“你跟着朕。”这张公公立即点头,跟着萧鸣珂往前走,到了一个地宫的位置。
萧鸣珂停在了这里,然后挥手,“将一件宫装拿过来,需要女子的,快去。”身旁的丫头子忙不迭的去了,过了没有很久,一个托盘已经送了过来,因为是金口玉言,人们都是遵循的。
这是一件翠绿的宫装,一片欣欣向荣的感觉,在黎明前的一片玫瑰色中,这翠绿的宫装看上去更加是显得夺目鲜润,直如雨打碧荷一般,握住了这样的衣服,他平静的一笑,“好了,你在这里等着朕,朕去去就来。”
皇上的心情波动很大,张公公唯恐萧鸣珂会做傻事,立即准备跟着,但是到了石门的位置,萧鸣珂顿住了脚步,“朕是皇上,朕一言一行难道还要给你禀报不成,朕去去就来,你好生在这里等着。”
“皇上……”张公公舔舐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望萧鸣珂,萧鸣珂一笑,“等着就是。”人已经朝石门去了,打开以后,石门里面是另外的一个世界,有晶石在黑暗中闪烁,光斑游离,但是石门中的世界是安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