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熹微一脚踩到他脚背:“你当我白痴吗?没有老会长的庇护,顾靳时一样会被你们渊龙会的人秋后算账,我巴不得他长命百岁呢!”
“如果是我坐上会长之位的话,只要你肯答应跟我,我会考虑放他一马。”
“呸,做你的白日梦。”
刑衍被吐了一脸唾沫星子,丝毫没有生气。他轻轻抹掉脸上细微的口水,然后拇指擦过白熹微的脸:“疼不疼?”
邵依卿下手可不会心软。
白熹微躲开:“跟你没关系。”
“跟顾靳时就有关系了?”刑衍不能理解,近乎执拗地问她,“你喜欢顾靳时什么?他温柔,对你好?白熹微,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也可以对你好对你温柔。说实话,我可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唔……大概,因为你比我更可怜?”
白熹微气得不行,伸手推了他一把:“我不需要你可怜。”
“那你怎么知道顾靳时就不是因为可怜你?”刑衍轻易地就被她推得往后退了一步,轻笑着说道。
白熹微愣住,心尖莫名缠上一根细绳,被这句话牵引着,从里传出一丝抽搐的疼。
她很快摇了摇头,不敢深想,仍然疾言厉色地好像刀枪不入:“就算是,这一样跟你没关系。”
“唔……那我就等着,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刑衍转身,插着口袋慢悠悠往外走。
白熹微把桌上的杯子砸了出去,“啪”一声,碎在刑衍身后。
“你少试探我刑衍,我不吃你那套。”她歇斯底里地叫嚣,心虚地仿佛只有这么大声,才能填补胸腔里突然空出的那一块。
这一晚,跨年的鞭炮声响了个通宵。
这是白熹微记忆深处,唯一一个还能闻到硫磺味的除夕。从那之后,城市禁烟花爆竹,每年她身边,连一朵烟花都不愿意看到。
顾靳时来她家,已经是初五了。下了很大的雪,他跟李司幻吴谨,他们三个人一块来的。
那孩子不爱打伞,披了满身风雪进门,一碰到室内的热度,雪就化了。湿哒哒地沾了他们全身,连头发都粘在了一块。
白熹微忙忙碌碌地给他们烧热水,又把他们外套脱下来架在暖气上烘干。
只觉得平常热热闹闹的三个人,那天特别安静,就连嘴欠的李司幻,都沉默地不发一言。
“怎么了你们三个?”她终于有空坐下,奇怪地看着他们。
顾靳时从牛仔裤后面拿出一封信,同城平邮,没有寄件人,只有水果店的地址,收信人却是白熹微。
白熹微愣住,不解地接过信:“谁会把我的信寄到你那里去?”
她找到封口,发现信虽然看起来没有拆开,但是有拆过的痕迹。她看了顾靳时一眼,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信里只有一张便签纸,上面光秃秃地写了一串数字——1675。
“1675……”李司幻探过头来瞄了一眼,“这是什么意思?”
信是谁寄过来的,再清楚不过了。
老会长口口声声说,那番话转不转达全看他来得值不值得,可是到头来,还是对她下了套。仔细想想,他千辛万苦地冒风险跑来亲自见她一面,怎么可能允许自己无功而返呢?大概真是等不及了,所以不要她主动去找顾靳时,他自己就有办法叫顾靳时来找她问话。
但他凭什么相信,她会对顾靳时知无不言?万一他所托非人呢?
顾靳时至始至终都只是一个表情,不喜不怒不惊不悲。
白熹微害怕他这样的眼神,她紧紧捏住便签纸,暗暗咬住舌尖,心里不断地徘徊在说与不说的边缘。
“同城平邮的时间是三天,这封信是大年初三寄出来。初三当天,老会长被下病危通知……熹微,你告诉我,初三前几天,你是不是见过他?”顾靳时缓缓问道。
便签纸被她的指甲磨出了小洞,白熹微垂下头:“除夕夜,他来找过我。”
“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顾靳时一把抓住她不安的手。
白熹微摇头,因为这句话,心里无比熨帖。
“1675是什么意思?”吴谨问道。
白熹微怔了怔,不确信地看了眼顾靳时。老会长的意思,那些话应该只能告诉顾靳时一个人。可现在李司幻吴谨都在,她不知道该不该如实说出来。
顾靳时明白她的犹豫,捏了捏她的手。
“1675……是现在渊龙会内上上下下,跟我同龄的人数。”白熹微低声说道。
就算三个人智商超群人小鬼大,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还是让他们都不禁一头雾水。跟白熹微同龄的人——那又代表什么?老头子到底什么意思?难道要以祖国的花朵作为威胁?
白熹微喝了口水:“我不知道该不该完全相信他,所以这几天一直犹豫,没去找你们。那天晚上,他跟我说了很多……”
白熹微发现自己还能把老会长的话复述地一字不差,原来这几天,自己已经无数遍演示过怎么跟顾靳时说这些了。
有时候不用刻意选择,其实人的本能就已经替自己做好了选择。
一路听下来,李司幻与吴谨脸色几变,直到听完,两个人也没有吭一声。不说信,更没有说不信,只是拿起杯子一边跐溜溜喝水,一边拿目光偷偷瞄顾靳时。
这对顾靳时来说,也是个极大的冲击。
从竭尽全力地摆脱,到如梦初醒地了解,从抵抗成为一个堕落的黑暗头子,到手上似乎承载了一千六百七十五个人的命运,把他不知所措地赶到了一个救世主一样的位置。
这跟他原来的计划,完全背道而驰。
他,包括跟他站在一起的李司幻吴谨以及他们背后的人,从未想过,渊龙会里还有等待救赎的人。
他忽然站起来,那双一向清明的眼睛里,一抹迷茫稍纵即逝。
“靳时,你冷静点。”李司幻跟着起身,把手摁在他肩膀上。
吴谨极为客观地分析:“假如我们有一天真的能够走司法程序瓦解渊龙会,那么这一千六百七十五个人,一定……一定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受到牵连。但事实上,这其中的细节根本不可能具体到每个人身上,人数太庞大了,而且就像老会长说的那样,有的人他们只是因为出生在渊龙会,本身并没有过错。大规模的灾难爆发,就一定会连累这部分人。再加上,有句话说得好,‘法不责众’。一旦有些真正有危害的人逃脱制裁,流入社会,那对于将来肯定有弊无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