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秦辞分别回到家中,徐靖心中久难平静。最好的兄弟为了自己的梦想即将踏上远行之途,自己今后该何去何从?
从怀中拿出秦飞给的《止戈玄经》,盯着帛书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徐靖许久都难以看得进去。脑中全是秦辞所说:身边许多人都不似看上去那般简单。他不禁想起了姬丽,秦飞,徐慈......还有自己的父亲徐简。
自从他行商归来遇到极少见到的族叔徐金来家中拜访,就发现父亲近些日子外出的时间明显较以往多了许多,这些时日修习归来极少能在家中遇到父亲。开始徐靖并未多想,毕竟父亲在山门中也担了一份职责,难免需要处置一些事项,但秦辞的话让他脑海中总是抑制不住浮现出父亲的身影。
“你们到底是否有事瞒着我......”带着满心的疑惑不解,徐靖沉沉睡去。
“不是瞒着他,现在还为时过早。”徐靖对面父母的房中,徐简王兰正在床上无声交谈。只见两人嘴唇微动,却没有一丝声响泄露出来。
“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靖儿年岁也不小,此次行商之旅应又学到不少东西,相信你们家很快就会交于他一些事务。你早点与他说道说道,也让他多知晓一些关节之处。”
“你主动与他提起,总好过让他自己察觉到蛛丝马迹之后再来问你。”
徐简没有马上回答妻子,双目似无焦点般望着前方,沉吟良久才传声道:“再等一阵子吧。他真正接触到山门事务之后再说不迟。”
“自己骨肉,也不知有何好瞒的。”
“正是由于他是我骨肉,我才不想他......”徐简轻轻呼出一口气,并没有说完。
“早晚之事。前两日靖儿带他那徒儿去承渊阁留名,听闻与王家之人发生了点冲突。”王兰螓首微侧,饶有兴趣的盯着徐简,想看他对此事的反应。
徐简眼中精光闪耀,好一阵才渐渐隐去,“小辈之事,由得他们自己去闹。”
王兰嘴角含笑,怔怔的盯着徐简只是不言。
过了好一阵,还是徐简招架不住此时的气氛,悻悻的道:“我......我确实如此想。”
“好的好的。夫君不会与小辈一般见识的。”王兰终于放过了他。
灯光渐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二人终于也再也没有了声息。
第二日清早,徐靖起身之后发现父母又早早的离家外出,让他心中疑窦丛生,怎么连母亲都如此繁忙?莫非也在山门有事务处理?
心中惦念着秦辞的远行,徐靖只好暂时放下心中疑惑,稍作整理便直奔秦家而去。
一路长驱直入到的正堂之中,小米生又乖乖的坐在一旁案上练字,姬丽也是手拿一卷简书撑着香腮陪在一旁。
“丽姨娘。”徐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姬丽放下简书,和声道:“小辞去固身殿了。应是秦飞先生要再做些叮嘱。小靖在此稍候还是去往寻他?”
徐靖弓着身子稍作思索,便回道:“不叨扰姨娘,我去固身殿。”
见姬丽点点头又拿起了简书,徐靖也不见外,径直走到米生面前,看她正在一片宽阔许多的竹简上抄写“羔裘豹祛,自我人居居。岂无他人......”,原来已在学习《诗》的内容。
对米生稍作勉励,徐靖也不久待,便告辞去往固身殿。
固身殿中。
秦辞隔着大案与先生对坐,许久都未出声。
秦飞此时却有些如坐针毡,眼光躲闪,过了许久才小声问道:“你母亲......并未阻你?”
秦辞摇摇头,“先生如无其他吩咐,我打算明日动身。”
“这......”此刻仿佛出难题的变成了秦辞,秦飞反而变得抓耳挠腮有些无所适从,“你是......如何同母亲讲的?”
秦辞眼中露出鄙夷的神色,嘴巴微动:“先生宽心,我并未说出是你教唆我的。”
“什么教唆......我何时教唆过你......”秦飞的声音中总归露出些许色厉内荏。
“哧~~~”秦辞却是不忍再与先生戏谑,笑出了声,道明自己真正的来意:“此来是想请教先生行程该如何规划......如今九州大岛局势混乱,战火纷飞,却也正是历练之机。我想出得山门便直奔伊都国,看看如今情势,也正好探听一些关于故土的消息。然后便会去往怒国以及更南边的投马国,最后由投马国去往东边大岛。”
秦飞闻言长出一口气,似是放下心中大石。接着回道:“这九州大岛有何可历练的。即便如今号称最强盛的投马国也不过四五万户,那统领弥弥麾下拢共不过几千兵士,打起仗来能出动个千把人马已算倾国之战了,有什么意思。”
似是看出秦辞脸上的不信任,先生立时换成大马金刀的坐姿,谆谆教导:“这打仗一事可不仅仅光看人数。就拿最近的不弥国来说,它为何会受到怒国伊都国攻击?还不是因为它弱。不弥国满打满算不过千余户族民,多模的部族就占了一半多,其余无非是一些散落的部落。多模自己部族之中,即便每家都可出一名青壮成为兵士,撑死不过五六百之数。如今多模只能龟缩在自己的聚集地瑟瑟发抖,哪有余力去保卫其余部落。”
秦辞听明白了先生的意思,这九州大岛如今的情势也不过是“窝里斗狠”,与外界广袤的天地比起来确实好比沧海一粟。
“那先生的意思是......”
秦飞从怀中拿出几页绢书,放在案上推到秦辞面前,“这是我从茅利那里要来的有关东部大岛的风物记载。那边已经有了堪比早期祖皇时期的大型势力。我看你不如直接东行。”
秦辞将绢书拿起,匆匆瞄了几眼,上面无非记载的都是些势力名称、人员多寡、有何出产等等基本信息,“可有舆图?”
“应该有,不过茅利那老小子说还需整理.......”
“原来先生早有准备。”秦辞抬眼瞟了过去。
“这......这些并非为你准备的。茅利收集那么多各地的情报,必然是要与我共享的。”
不理先生的嘴硬,秦辞收起绢书,正色道:“先生可还有其他吩咐。”
“在外一切小心。以你之身手应无大碍,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孩童手持兵器也可杀伤手无寸铁之人,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山门之中......应无他事。稍后你去茅利那里挑只信鸽,以便随时传信,顺道问问他舆图备好没有。”
秦辞点头应下,继而站直身躯,认认真真向着先生施礼:“请先生代为照顾母亲。”
“好......好的......她其实......其实也无需我照顾。”秦飞没来由的有些脸热,若不是黝黑的面色遮挡,或许还会被人破天荒的发现这厮竟也会脸红。
“请先生应下。”秦辞固执的没有起身。
“应下......肯定应下......你......你起来。”
秦辞这才站直了身躯,满脸感激。
“自己......自己人,客气什么。”秦飞起身摘下挂在墙上的大弓递给秦辞,“这把弓的来历想必你也清楚,今日起便是你的了。”
弓名破月,乃是护卫一脉首位统领的随身之物,历经几百年在固身殿代代相传,一般只有十分重要的任务才会请动它,如今秦飞竟将它送给秦辞,其中意味不言而明。
秦辞也不推却,双手接过背在身后。这把弓他早就得心应手,也是每代固身殿先生及护卫统领的必修之术。
“先生保重。”
“去吧。威武!凯旋!”
秦辞右手横在胸前,重重敲了下心脏的位置,头也不回的出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