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瑜一举摘得县试案首,是天大的喜讯!要知道,哪怕往后的考试稍有差池,保底也能谋个秀才功名。一旦得了秀才,那便是跻身有功名在身的清流之列,身份地位今非昔比。孟家若是出了那等才貌双全的女君,往后女儿婚嫁的门槛都要水涨船高,在一府男人的心里头,这笔账算得比谁都清楚。
往日里对孟瑜冷眼相待的姨父姑爷爷们,此刻脸上的笑意堆得比山还高,眼角皱纹都快拧成了菊花,笑迎着孟瑜,前脚说瘦了后脚流光溢彩的镯子便不由分说套在了孟瑜的腕上。
孟瑜唇角噙着温和笑意,腕子轻巧一转,镯子便滑回对方掌心。孟瑜将镯子妥帖塞进五姨父手里,指尖还带着温度:"姨父的心意,瑜儿心领了。咱们都是一家人,谈这些反倒生分了。"
"你这孩子,跟姨父还客气上了?"五姨父不死心地又往前递了递,镯子上的宝石撞出细碎声响。
孟瑜后退半步,依旧笑意盈盈,语气和缓,却不容反驳:"真的不必了。"
五姨父的手僵在半空,讪笑着收回胳膊:"成,成!往后缺什么,尽管来找姨父!"
"多谢姨父。"孟瑜欠了欠身,转身去看孟家其他姐妹,孟珠依旧一副恹恹的模样,仿佛霜打的茄子提不起精神;孟珞则始终抱着书卷,从头到尾不过是走个过场。
还有个令人意外的人,孟瑜那鲜少露面的长姊孟贞,她蹙着眉头,满脸忧色,恨不得将心事都刻在脸上,任谁瞧了都能看出她心中的不安。
孟喃喃提着衣摆,发髻上的珍珠流苏随着动作轻晃,一双杏眼亮晶晶的,满是藏不住的欢喜:“二姐姐!”孟喃喃福了福身,声音清脆得像檐角的风铃,“喃喃给二姐姐请安,庆贺二姐姐中了县案首!”
喃喃吐了吐舌尖,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个油纸包。层层展开,露出里头用油纸仔细包着的桂花糖糕,还带着温热的余温:"这是厨房新做的,我特意留了两块!二姐姐考了案首,该吃点甜的!"
孟瑜垂眸瞧着这个只到她胸前的男孩儿,慢条斯理地拈起一块糖糕,她素来不喜用坏人的角度来揣测别人的用心,可透过糖糕看向她的小人儿啊从前可是跟原主一点都不熟悉的,这声二姐姐叫的过于热络了。在那人期待的目光中孟瑜缓缓咬了一口,糖霜在唇齿间化开,绽放在孟喃喃的嘴角,孟瑜的神情极为平淡,其实这也没什么,人为利往亦为利散。
“嗤”的一声冷笑从齿间溢出,尾音拖着不明的弧度,孟珠交叠双腿靠在梨花椅上,她突然有点心疼孟瑜了,拖着这一大家子虚伪至极,自作聪明的蠢货早晚被拖累死。
几个族老负手走了进来,重重冷哼,浑浊的眼珠在孟瑜身上上下打量,几方陈旧地契“啪”地甩在青砖地上,溅起细微尘埃。他们铁青的脸色下,藏不住几缕阴恻恻的笑——这薄待之礼,她们就不信孟瑜沉得住气。只要孟瑜掀了这桌,便坐实“嚣张跋扈”的罪名,届时家主之位也要在寻思寻思了,区区县案首不过是运气作祟罢了。
孟瑜指尖捻起地契,漫不经心地扫过那些亏损多年的铺子,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五万两银票压在掌心,沉甸甸的倒像是块烫手山芋。
“长辈赐下的,晚辈岂敢挑剔?”孟瑜扬了扬手中纸片,碎金般的阳光斜斜切过纸面“不过是些入不敷出的铺子,倒显得孟瑜占了天大便宜。”话音未落,满室倒抽冷气声此起彼伏,她轻飘飘的几句话,比利刃还利落地剜去了族老们的体面。
孟瑜将几张地契轻轻甩在案几上,清脆声响惊得众人屏息。她抬眸扫视满座族老,眼尾笑意未达眼底:“承蒙叔伯婶娘厚爱,这些薄礼权当小辈孝心。只是——”话音陡然转冷,“当初说好以族权为贺,总不能让在场诸位看孟氏食言而肥吧?”她刻意将“孟氏”二字咬得极重,字字如钉,生生将几位族老钉在道德高台。
孟母端坐在主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看着女儿以退为进的手腕,眼底泛起一丝欣慰。那些曾以为女儿会哭闹撒泼的算计,此刻全成了笑话。
“我既敬长辈体面,长辈也该给小辈几分路。”孟瑜扬起下巴,眼中含笑如刀,“孟氏百年基业,靠的是一诺千金。今日在场都是德高望重的长辈,总不会拿族权当儿戏?”这几句话说得绵里藏针,表面捧得极高,实则将人架在火上炙烤。
最年长的族老冷哼一声,解下腰间玉牌狠狠掷出。翠玉破空时划出冷冽弧线,带着玉石俱焚的狠意。孟瑜却似早有预料,素手稳稳接住,玉牌在掌心泛着温润光泽,与她眼底的锋芒形成诡异反差。
“年轻人到底太天真。”族老们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心底冷笑不止。玉牌不过是个空壳——族中盘根错节的人脉、暗账,还有那些只认印鉴不认玉牌的老管事,哪是这丫头能应付的?他们甚至已经开始想象,不出月余,孟瑜捧着烫手山芋四处碰壁,哭着求他们出山收拾烂摊子的狼狈模样。
然而,孟瑜只是将玉牌收入袖中,唇角勾起一抹莫测笑意。她垂眸掩住眼底的志在必得,任由族老们在心底暗自得意。这场局,他们以为是收网之时,却不知真正的杀招,才刚刚拉开帷幕。她们似乎忘了,她们那点子人手早被孟瑜摘除了,现在用的还算顺手的那些早已不是当初的旧仆了,至于其他的孟瑜早就撬开了那位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