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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風陵渡口師徒情,三尺陽槍敬神明

宇文化及看着伍建章,冷笑一聲:“陛下開明的很,便給你一個機會。你要的對手是誰?褚王爺的十三鬼騎如何?不不不,現在就剩下六個了。”說罷,訕笑的看着褚世基,褚世基皮笑肉不笑的回應着。

伍建章搖了搖頭,伸手指了指宇文化及的旁邊,“我要他,宇文成都。”

楊廣看了看宇文成都,“老將軍可當真?成都如今可是我大隋的第一猛將。”

伍建章笑道:“就怕有人不認,如今我這個老一代的一字齊肩王,與他打一場,贏了我,便當真可以宣告大隋第一猛將了。”

“不可不可,陛下,成都正值壯年,而伍將軍年過花甲,已近古稀,如此比武,不公不公。”宇文化及一聽這伍建章點名成都,趕忙擺手勸說着,明面上是爲伍建章討不公,實際則怕宇文成都有所閃失。老將雖老,餘威猶在,看這架勢,伍建章是打算破釜沉舟,拼死一戰,若是出了意外,不是不公,而是不值。

伍建章卻一眼看穿宇文老兒的思量,大笑幾聲,“我一個老邁昏聵的人,你還怕了不成?如此氣魄,怎可爲大隋第一猛將,國家的幹城柱石。”

楊廣看着擂臺上的伍建章,仿佛神明?還是一位老將的自我演繹?他心中夾雜着,越是夾雜越是煩躁,索性,隨他去吧。“成都,你可願意上臺與伍老將軍比試一番?”

宇文成都望着豪氣萬千的伍建章,心中早燃起一腔熱血。伍建章是他一直景仰的前輩,只是與自己父親政見不合,多有摩擦,所以無法來往。此刻,見伍建章英雄遲暮,他心中不覺一陣悲涼,但見伍建章邀自己擂臺比武,心中慷慨激昂,“末將遵命。”

他提了鳳翅鎦金钂,飛身就上了大雁赤臺。

伍建章陽古槍一立,捋胡說道:“你十歲時,我曾與你在風陵渡口遇見,戰事緊急,你卻可手執長劍連殺十幾名敵軍。風陵渡口,江浪滔滔拍岸,我便從中作了一套風陵劍法,傳授於你。但見你父趕來,我才知你是宇文化及之子。班師回朝後,我便再未與你相見。”

宇文成都俯身鞠了一躬,沉着聲音,“當年風陵渡授劍一恩,至今猶記。只可惜,朝堂深遠,無法讓伍老將軍再行指點。”

伍建章將槍揚起,“鏘”的一聲插入地中,“靠山王,借劍一用。”

楊林也不遲疑,抽出紫興寶劍,擲給伍建章。伍建章手臂一展,將劍穩穩接住,指向宇文成都。宇文成都望了他一眼,隨即明白,卻不向宇文化及要劍,而是轉身面朝高熲,低頭一躬,“高老,請劍一用,望成全。”

高熲捋着胡子,手指一攜,帶出一把殘玉寶劍,飛到宇文成都手中。

伍建章點了點頭,也不多言,直接挺劍刺向宇文成都,宇文成都揚劍接招。

楊廣與衆人看去,擂臺上的二人使的劍法竟一模一樣,也都是天下人都未曾見過的招式。秦瓊對單雄信對視一眼,莫非這就是方才二人口中的風陵劍法。劍招如此精妙絕倫,卻未曾在江湖上留下過名聲。

劍在手中,起手大開大合,翻身騰落,恰如烏雲突布,電閃雷騰;轉瞬間劍招揮刺緊密,飛砍猛烈,又似雨絲濺落,直至滂沱;又突變成招式鋒銳,身法飄逸卻剛猛,若高山垂瀑,傾瀉而出;再過眼時,劍已收鞘,人亦當風,仿佛岸下滔滔江水,無日無夜的連綿不息,東逝而去。

招法一樣,就看哪位對於風陵渡口江水岸參透的更加深刻,使起來更加如魚得水,渾然天成。

九十八劍過後,二人互有上下。九十九劍,伍建章的紫興劍打飛宇文成都的殘玉劍,劍鋒停在後者的喉嚨一寸之處。

全場驚呼之後,鴉雀無聲。

“伍千歲,不可!不可啊!”這是宇文化及喊破心肺的嘶叫,跟枯枝上嵌着的寒鴉一樣鬧人。

伍建章對宇文成都一笑,收回劍去,“成都,這套劍法乃是由我所創,草草傳授與你,這般比武算是不公,我也只是想回溫一下當年風陵渡口那個孩子如何了。你能練到這般地步,也確實非常人所能比,當真是武學奇才。”

說罷,轉身將紫興劍擲還給楊林,雙手一拱,“靠山王,謝了。”

又拔出玄玉陽古槍,對宇文成都說道:“這才是真正的比拼,我不會客氣,你也無需留手,看看你是否有能耐配得上大隋第一猛將的頭銜。”

宇文成都看着伍建章,盡管他不願動手,卻還是在眼神恍惚了一下後,拎起鳳翅鎦金钂,看着面前這個老前輩大喝一聲,揮槍向他刺來,他也掌中鏜杆一轉,揮舞了過去。

這一場大隋第一猛將新老交替的時代對決,也成爲整個隋唐中雖負盛名的一場戰鬥。

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金鏜對於宇文成都,猶如當年方天畫戟之於呂布。而比宇文成都大三十餘歲的伍建章,又可當勝黃忠?

一百三十二回合後,伍建章被一鏜打的口吐鮮血,染甲淋漓。

許是不服老,伍建章擦了擦鮮血,硬是用挨了七鏜的條件換了剩下的六十八回合,補滿了二百。

宇文成都紅着眼眶,被打完伍建章一鏜就收鏜不再動彈,而伍建章也總是擦着血跡,或是翻身起來,繼續出招逼他相鬥。

血擦不淨了,索性就任它流,翻不起身來,就踉蹌的爬起。

二百回合打完後,伍建章不再出招,他望着紅着眼眶沉默不言的宇文成都,笑着點了點頭,像是滿意了一般,口中淌着血,嘶啞的聲音,斷續的笑着說,“成都,以你的武藝,足可爲大隋抵擋千軍萬馬,護大隋數年安寧。只是,就如方才那風陵劍法,你輸給了我的乃是最後一招,你的內心還不夠透徹通明。”他看了一眼宇文化及,又回過頭來,輕聲道:“其中取舍決斷,你自己定下吧。”

伍建章又面朝起楊廣來,楊廣眼神不回避,就直直的望着他,說是不悲戚,那是假的,楊廣眼睛已經布滿了紅血絲。

“陛下…”伍建章剛張口,卻湧出一口血來,他用力的咽了下去。

“老臣爲大隋徵戰數十年,烽煙戰場,馬革裹屍,只是可惜沒死在戰場之上。”伍建章抬起手中的玄玉陽古槍,“這把槍,乃四十年前先帝所賜,伴了我這些年,殺敵斬寇,從未斷過,今日,它也到時辰了。”說罷,“鏘”的一聲將槍折斷。

槍尾擲去,釘在宇文化及腦袋旁。

拿起槍刃,架在脖子上,“大隋,千秋繁盛;百姓,萬代樂安。”衆人都見到了他這個舉動,呼喊聲還未出口,伍建章就長槍抹下,一股鮮血濺上了整個天空。

倒下的伍建章,通體毫無血色,仿佛那一股鮮血是他最後的樂章,激昂的凝在心頭脖頸上,隨着那句結語,卸下了整個燦爛輝煌的人生。

本章已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