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化及看着伍建章,冷笑一声:“陛下开明的很,便给你一个机会。你要的对手是谁?褚王爷的十三鬼骑如何?不不不,现在就剩下六个了。”说罢,讪笑的看着褚世基,褚世基皮笑肉不笑的回应着。
伍建章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宇文化及的旁边,“我要他,宇文成都。”
杨广看了看宇文成都,“老将军可当真?成都如今可是我大隋的第一猛将。”
伍建章笑道:“就怕有人不认,如今我这个老一代的一字齐肩王,与他打一场,赢了我,便当真可以宣告大隋第一猛将了。”
“不可不可,陛下,成都正值壮年,而伍将军年过花甲,已近古稀,如此比武,不公不公。”宇文化及一听这伍建章点名成都,赶忙摆手劝说着,明面上是为伍建章讨不公,实际则怕宇文成都有所闪失。老将虽老,余威犹在,看这架势,伍建章是打算破釜沉舟,拼死一战,若是出了意外,不是不公,而是不值。
伍建章却一眼看穿宇文老儿的思量,大笑几声,“我一个老迈昏聩的人,你还怕了不成?如此气魄,怎可为大隋第一猛将,国家的干城柱石。”
杨广看着擂台上的伍建章,仿佛神明?还是一位老将的自我演绎?他心中夹杂着,越是夹杂越是烦躁,索性,随他去吧。“成都,你可愿意上台与伍老将军比试一番?”
宇文成都望着豪气万千的伍建章,心中早燃起一腔热血。伍建章是他一直景仰的前辈,只是与自己父亲政见不合,多有摩擦,所以无法来往。此刻,见伍建章英雄迟暮,他心中不觉一阵悲凉,但见伍建章邀自己擂台比武,心中慷慨激昂,“末将遵命。”
他提了凤翅镏金镋,飞身就上了大雁赤台。
伍建章阳古枪一立,捋胡说道:“你十岁时,我曾与你在风陵渡口遇见,战事紧急,你却可手执长剑连杀十几名敌军。风陵渡口,江浪滔滔拍岸,我便从中作了一套风陵剑法,传授于你。但见你父赶来,我才知你是宇文化及之子。班师回朝后,我便再未与你相见。”
宇文成都俯身鞠了一躬,沉着声音,“当年风陵渡授剑一恩,至今犹记。只可惜,朝堂深远,无法让伍老将军再行指点。”
伍建章将枪扬起,“锵”的一声插入地中,“靠山王,借剑一用。”
杨林也不迟疑,抽出紫兴宝剑,掷给伍建章。伍建章手臂一展,将剑稳稳接住,指向宇文成都。宇文成都望了他一眼,随即明白,却不向宇文化及要剑,而是转身面朝高颎,低头一躬,“高老,请剑一用,望成全。”
高颎捋着胡子,手指一携,带出一把残玉宝剑,飞到宇文成都手中。
伍建章点了点头,也不多言,直接挺剑刺向宇文成都,宇文成都扬剑接招。
杨广与众人看去,擂台上的二人使的剑法竟一模一样,也都是天下人都未曾见过的招式。秦琼对单雄信对视一眼,莫非这就是方才二人口中的风陵剑法。剑招如此精妙绝伦,却未曾在江湖上留下过名声。
剑在手中,起手大开大合,翻身腾落,恰如乌云突布,电闪雷腾;转瞬间剑招挥刺紧密,飞砍猛烈,又似雨丝溅落,直至滂沱;又突变成招式锋锐,身法飘逸却刚猛,若高山垂瀑,倾泻而出;再过眼时,剑已收鞘,人亦当风,仿佛岸下滔滔江水,无日无夜的连绵不息,东逝而去。
招法一样,就看哪位对于风陵渡口江水岸参透的更加深刻,使起来更加如鱼得水,浑然天成。
九十八剑过后,二人互有上下。九十九剑,伍建章的紫兴剑打飞宇文成都的残玉剑,剑锋停在后者的喉咙一寸之处。
全场惊呼之后,鸦雀无声。
“伍千岁,不可!不可啊!”这是宇文化及喊破心肺的嘶叫,跟枯枝上嵌着的寒鸦一样闹人。
伍建章对宇文成都一笑,收回剑去,“成都,这套剑法乃是由我所创,草草传授与你,这般比武算是不公,我也只是想回温一下当年风陵渡口那个孩子如何了。你能练到这般地步,也确实非常人所能比,当真是武学奇才。”
说罢,转身将紫兴剑掷还给杨林,双手一拱,“靠山王,谢了。”
又拔出玄玉阳古枪,对宇文成都说道:“这才是真正的比拼,我不会客气,你也无需留手,看看你是否有能耐配得上大隋第一猛将的头衔。”
宇文成都看着伍建章,尽管他不愿动手,却还是在眼神恍惚了一下后,拎起凤翅镏金镋,看着面前这个老前辈大喝一声,挥枪向他刺来,他也掌中镗杆一转,挥舞了过去。
这一场大隋第一猛将新老交替的时代对决,也成为整个隋唐中虽负盛名的一场战斗。
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金镗对于宇文成都,犹如当年方天画戟之于吕布。而比宇文成都大三十余岁的伍建章,又可当胜黄忠?
一百三十二回合后,伍建章被一镗打的口吐鲜血,染甲淋漓。
许是不服老,伍建章擦了擦鲜血,硬是用挨了七镗的条件换了剩下的六十八回合,补满了二百。
宇文成都红着眼眶,被打完伍建章一镗就收镗不再动弹,而伍建章也总是擦着血迹,或是翻身起来,继续出招逼他相斗。
血擦不净了,索性就任它流,翻不起身来,就踉跄的爬起。
二百回合打完后,伍建章不再出招,他望着红着眼眶沉默不言的宇文成都,笑着点了点头,像是满意了一般,口中淌着血,嘶哑的声音,断续的笑着说,“成都,以你的武艺,足可为大隋抵挡千军万马,护大隋数年安宁。只是,就如方才那风陵剑法,你输给了我的乃是最后一招,你的内心还不够透彻通明。”他看了一眼宇文化及,又回过头来,轻声道:“其中取舍决断,你自己定下吧。”
伍建章又面朝起杨广来,杨广眼神不回避,就直直的望着他,说是不悲戚,那是假的,杨广眼睛已经布满了红血丝。
“陛下…”伍建章刚张口,却涌出一口血来,他用力的咽了下去。
“老臣为大隋征战数十年,烽烟战场,马革裹尸,只是可惜没死在战场之上。”伍建章抬起手中的玄玉阳古枪,“这把枪,乃四十年前先帝所赐,伴了我这些年,杀敌斩寇,从未断过,今日,它也到时辰了。”说罢,“锵”的一声将枪折断。
枪尾掷去,钉在宇文化及脑袋旁。
拿起枪刃,架在脖子上,“大隋,千秋繁盛;百姓,万代乐安。”众人都见到了他这个举动,呼喊声还未出口,伍建章就长枪抹下,一股鲜血溅上了整个天空。
倒下的伍建章,通体毫无血色,仿佛那一股鲜血是他最后的乐章,激昂的凝在心头脖颈上,随着那句结语,卸下了整个灿烂辉煌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