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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寒夜

周朝最初立國於北地,定的京都上川京尚算偏南。可如今天下一統,看起來上川京還是處於較北之地,別看元宵過後一直是暖洋洋的響晴天,可到了三月初的時候,竟然起了倒春寒,漸漸下了幾場小雪,竟然停不下來,到了三月初十,已經成了鵝毛大雪。這是十來年都沒有的事。按着規矩,宮中每年二月二都要停了地龍。但看今年的勢頭,地龍已經停了,各宮各處還要多加送炭火才好。

辛沅閒來無事,掖着手站在廊下看得歡和得喜推雪人兒,要不和九泠對飲閒話,要不就和璹貴嬪相約去掃梅花上的雪裝進青花罐裏埋在院子樹下,等着來年泡茶喝,這樣無事找事,倒也得趣。

那日和璹貴嬪同去折了柏枝,又剝了柚子皮和荔枝殼同添在炭盆裏增添清氣,便也各自散了。辛沅想着出來都出來了,便和夙芳、何能一起轉道去浣衣局看一看枚兒。浣衣局本就在遠離宮房的角落,十分偏僻。越近浣衣局,道路越狹窄,僅供一輛運送髒污衣褲的車子通過。依照規矩,辛沅身爲嬪御,無事是不能踏入浣衣局半步,也不能和裏頭的人說話的。

這麼倒春寒,天寒地凍的,浣衣局的空地裏支了竹竿,加了茅草蓋子,三面垂下茅草簾子,只是淋不着雪罷了,女僕雜役們照樣在外頭吹着風洗衣裳。雪花橫飛斜逸,漸漸大起來,掠過人的眉眼,有些帶刺的冷意。夙芳忙打起了一把竹骨的油紙傘,還是何能走到廊下,掀了門簾和枚兒說話,枚兒並不用在外頭幹活,這還好些,她在簾後露出半張臉,滿是順服與懵懂,身上正穿着辛沅給做的那身新襖裙,整個人看着倒是精神了好些。

何能說不上兩句話就出來了,搓着手道:“婉儀,您瞧見了,枚兒姐姐一切都好。年下來查檢的掌事兒多,咱們在這兒太點眼,還是走吧。”

看到了枚兒好,辛沅心裏便安寧了。

這一連十幾天冷的很,聽說宮外的御河都結了冰。聖尊後爲防雪後路滑,特意叮囑了皇帝不用到慈甯宮請安,皇後亦命六宮禁步,省了問安,又囑咐乳母養娘們看好了小帝姬和小皇子,不許到雪地裏玩耍着了風寒摔了跟頭。

雪下的那麼大,一層一層凍了冰又積上雪,漸漸路上行走都艱難了。不得已,辛沅便停了青葙去浣衣局送衣服並看望枚兒的差事。左右宮裏下了令,每日的髒衣服會有小黃門和下等宮女一座閣子一座閣子過來收的。

雪花漸止的那一晚,辛沅翻來覆去地睡不着,許是覺得炭氣燻人,但那是上好的銀骨炭,好就好在沒有一點炭氣。又許是枕頭太過軟和,明天在裏面塞一把決明子會好些吧。

宮中的夜那麼長,在哪兒都一樣。辛沅不欲驚擾人,索性睜着眼就這樣躺着。窗格上糊了厚厚的明紙。那明紙是用稀薄的桐油塗刷在柔軟厚實的白綿紙上晾幹後制成的,用來糊窗質地透明,顯得屋內亮堂。外頭吊着兩盞夜裏的長明燈,燈影虛虛地落進來,像一匹暗紅色的水綢。閣中留了一盞燈,是爲着方便要照顧辛沅起夜、喝水的夙芳的。

辛沅聽見夙芳熟睡中翻身的聲音,越發不願驚動她,隔着層層疊疊的垂紗帳,隱隱約約看見雪花隔窗飛過,像暮春時分,那一瓣兩瓣晚謝的櫻花。

辛沅記得很清楚,那是東瀛進貢的一種松月櫻,移栽到西蜀御苑中後居然活得很好,年年花開如雲。那花有些奇特,花蕾時是深紅色,隨着開放漸漸變成純白,像是從彤霞變成了白霧,從喜事變成了喪事。後來西蜀國降位後,國太後李氏見了覺得晦氣,便叫人拔了,不知移栽到哪裏去了。

她迷迷糊糊想着,終於淺淺地睡着了。醒來時天已大亮,外頭的雪徹底停了,明晃晃的陽光無遮無攔地照下來,屋檐下的冰錐子很快滴滴答答地開始化了。

得歡和得喜已經在掃院子裏的雪,誰知下面的冰凍得結實,用鏟子也鏟不動。青葙出主意道:“用燒開的熱水澆上去,待冰松動了,你們再鏟。”

夙芳笑道:“小姑奶奶,你定是沒做過粗活。那熱水澆水去,遇上那麼厚的冰,很快也凍住了。再說這天氣燒壺水多慢,誰舍得用來澆冰?”

青葙急道:“那怎麼辦呢?有積雪還好走路,如今雪化了,道都凍上了,連路都走不了。”

得歡、得喜忙道:“奴婢用力鑿,早晚能鑿開。”

辛沅將手掖在猞猁毛做的護手裏,隔着窗子道:“你們把冰砸裂了,多撒些不值錢的粗鹽,冰化起來快一點。”

“正是這個理兒。”得歡應着,有人敲院門,稟報是鹽庫的雜役送粗鹽來給各處化冰用。得喜忙去開門,和得歡一起抬了兩筐粗鹽進來,那送鹽的雜役特意叮囑:“今兒別出去了。昨兒夜裏外頭凍死了人,怕撞克了娘子姑娘們。”

得歡多了句嘴:“昨兒夜裏那麼冷,人人都窩在屋裏,怎麼還有人出去凍死了?”

那雜役道:“說是浣衣局的婢子,烘衣服的時候烤壞了長寧帝姬的衣裳,這不被打發出去受罰,沒想到身子骨經不住,凍死了。”

另一個雜役道:“可惜了她身上那身新襖裙,就算化了扒下來,也不能再穿了。”

“聽說她本來就有點傻,犯錯凍死了也是有的。”

有三兩句話像錐子一樣刺進耳膜裏,辛沅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她倏然站起身來,扯過烏雲豹羽緞鬥篷披上,三步並兩步到了簾外,扶住了夙芳的手,顫聲道:“我們去看看。”

雪後的路不好走,哪怕道上撒了大粒粗鹽,鋪了茅草,還是容易一步三滑。辛沅越走越急,夙芳和青葙也覺得不好,忙扶緊了辛沅疾步跟上。那女子就跪在浣衣局外不遠處的水塘邊,那是送來的髒衣服第一遍過水的地方,雖然是活水,但看着黯沉沉,灰撲撲,偶爾泛着幾個泡泡的水面,並沒有泛起讓人可以接受的氣息。

浣衣局的掌事勞姑聽聞辛沅來了,也給足了面子,親自出來爲辛沅送上一個手爐,辛沅不接,只道:“昨兒夜裏出了什麼事,你盡管說。”

勞姑囁嚅片刻,事已至此,只得咬了咬牙道:“回稟蘇婉儀,自從婢子得令,已不教枚兒浣洗衣裳了,一直在裏屋燻烤衣服。誰知道昨日她一個疏忽,把長寧帝姬的寢衣給烤壞了。旁人也罷了,長寧帝姬是皇後娘娘的獨女。爲免皇後娘娘知道後震怒,責罰更多的人。諴妃娘子沒辦法,就把枚兒找出來跪鐵鏈。那時候已經半夜了,咱們看雪漸漸要停了了,或許枚兒熬得過去,誰知錦斑姑娘讓她跪在細鐵鏈上,拎了這水塘裏的水從頭到腳將枚兒澆透了,問她記住教訓了沒有?枚兒起先還能顫抖着應答,漸漸就安靜了。”

那女子跪在遙遠的那頭,散發赤足,跪在幾條並排的細鐵鏈上,觸目驚心的是那身襖裙的顏色樣式,是她親手做給枚兒的,沒錯。

辛沅膝頭一軟,幾乎沒能站住,幸好夙芳和青葙一邊一個緊緊扶住了。夙芳將辛沅推在青葙懷裏,自己小心翼翼走過去,試着探了探枚兒的鼻息,推了推,枚兒卻是紋絲不動。夙芳忍不住哭道:“枚兒姑娘身子都凍實了。人早沒氣兒了。”

一陣勁風打得辛沅眉眼酸疼。她蹣跚着走到近前,確實是枚兒的眉目,但因爲凍結實了,那臉上的肉皮摸着都不像是真的,冷得咬人的手指頭。

辛沅顧不得體面了,反手照着勞姑的面孔就是兩個耳光,恨聲道:“就爲了烤壞了一件衣裳,你就敢要她的命!”

勞姑知道辛沅位分雖然低微,但是極得聖寵。她挨了打,連忙跪下,道:“回稟蘇婉儀,您關照枚兒,婢子也給她換了輕省的活計。可誰知道她當差那麼不當心,弄壞的是皇後娘娘所生的長寧帝姬的衣裳。而且責罰枚兒也不是婢子的主意,掌管宮務的是諴妃娘子,我們只管稟報上去說是枚兒烤壞了長寧帝姬的衣裳,諴妃娘子那邊問了枚兒是誰,我們稟了是舊蜀發來的宮女。諴妃娘子那裏就有點責怪說怎地讓她做這麼要緊的活計,於是罰她跪鐵鏈子兩個時辰,誰知枚兒就這麼凍死了。”

冬天衣服厚一些,跪鐵鏈子就有講究了,跪粗一些的,或許就沒那麼疼,跪細的,那跪久了膝蓋骨都是要跪碎的。

辛沅臉色鐵青:“昨兒半夜裏還在下雪,就算罰跪,好歹也跪在廊下有遮擋的地方,做什麼跪在這裏?”

勞姑低下頭說:“因爲事涉皇後娘娘宮裏,又是夜裏了,諴妃娘子閣裏派了人來,怕第二天皇後娘娘知道了連着旁人一同責罰,所以要以儆效尤,對枚兒罰的重一些。這才讓她跪在了水塘邊的雪裏頭。”

那兩個時辰,不知道枚兒是怎麼熬過來的,寒氣深重的夜裏,頂着風雪,跪着水汽森寒的水塘邊。她的淚流下來,模糊了視線,兩只手抱着枚兒的身子——不對,她的衣裳從裏到外都凍成了冰,只是罰跪,雪落在身上,不會溼透結冰成這樣。她又去摸她的發髻,解開來辮子裏頭都是溼透的。

辛沅淡淡道:“她渾身溼透了凍成了個冰人兒?你說是錦斑拿冷水從頭澆她?你這話可真?若是有半句虛言,我就讓你和枚兒去就伴兒。”

勞姑嚇了一大跳,猶豫了半天道:“婉儀是知道枚兒這個人的,迷迷糊糊的,上頭來問話她也曉得磕頭認罪,說不清楚原委,這不就把人惹急了,從水塘裏提了兩桶水從頭澆下去給她醒醒神兒。婢子原想攔的,可是諴妃娘子是掌理宮務的,她身邊的人不是婢子這樣的微末之人可以比的……婢子也護不住枚兒。”

“胡說!”辛沅厲聲道,“你護不住就該來告訴我,或者想法子傳話給何能,而不是現下才同我說你護不住她。”

那勞姑也是照實講:“夜黑風高,雪大路滑,誰肯爲一個枚兒得罪諴妃娘子身邊的人呢?而且,枚兒的確是犯了錯的。那件衣裳,是中宮皇後所生的長寧帝姬所穿的,便是蘇婉儀您親自出面,也護不了枚兒的。”

這就是拜高踩低,世態炎涼,一個舊蜀宮人的性命抵不過一位嫡出帝姬的一件衣裳,也沒有人願意爲她的事在雪夜冒着摔倒和或許可能得罪皇後的風險去找一個屈居末位的婉儀報信救人。

辛沅心底一片冰涼,是她失算了。邵妘晴這個人至柔至韌,什麼苦都壓不到他她;又至軟至狠,有的是水磨功夫好好折磨她所記恨之人。

何能從後頭趕過來,道:“娘子,奴婢已經和師傅說了大概,咱們先把枚兒的後事安置起來,讓遺體跪在這兒,太不成樣子了呀。”他使個眼色,“夙芳阿娘,青葙,你們先扶娘子回去。這兒我來處置。”

辛沅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綠綺閣,好像雙腳都被灌了冰凍住了,一步也挪不動。她的嘴脣一直在發顫,卻什麼也說出來,幸好何能來時傳了暖轎過來。辛沅一直回頭看着枚兒,青葙和夙芳沒辦法,只好把她強塞進了轎子裏,匆匆抬走了。

辛沅一直無聲地流着淚,待回到閣中,薛九泠穿了一襲玫瑰色的蹙金連枝紋錦襖裙坐在那裏等着她。九泠見辛沅進來,便上前拉着她坐下,拿自己的帕子替她擦眼淚:“你哭也沒有用的。在這個宮裏,沒有人會爲真心爲我們做事,除非我們真有很高的位分,有恩寵,有實權,否則在她們眼裏,始終就是一個異類。”

辛沅哽咽道:“我吩咐了何能,讓浣衣局的掌事勞姑看顧枚兒的……”

九泠直言道:“那勞姑的的確確看顧了,不是給枚兒換了輕省的活計麼。你有恩寵,這點無關緊要的體面,她是會給你的。可是枚兒犯了錯,事情會牽連到她自己,她就不會理會你了。因爲你和枚兒一樣,是周宮裏的異類,一樣是無足輕重的。勞姑是會聽你的話,但她更得聽周宮裏她自己真正的主人的話,而不是你一個位分低微的婉儀。”她頓一頓,抬起自己水蔥似的指甲看了看,“枚兒的命不及嫡出帝姬的一件寢衣,這件事只怕中宮皇後都不知道。這種微末小事,這種不值錢的性命……諴妃身邊隨便哪個宮人就能處置了。”

“諴妃……”辛沅眼底閃過一絲狠戾,“這件事,是因爲諴妃!枚兒所受的種種苦楚,都逃不脫和諴妃有關!”她站起身就要往外衝,“我要去告訴陛下,是諴妃害死了枚兒!”

“你站住!”九泠拉住了她,大聲道,“你別失心瘋了!你一個婉儀,憑什麼去告發一個生育了兩位帝姬的妃子。你想想自己是什麼人,枚兒是什麼人,我們都是異類,比不上人家的一根腳趾頭。你就這樣橫衝直撞去了,對自己和枚兒有什麼好處!”

辛沅被九泠大力扯住了坐下按在座上。九泠冷冷看打量着她,徐徐道:“你瞧你自己,入宮以來以爲縮居在婉儀的位置上就可以安然度日了。豈知沒有名位,要護一個想護的人都護不住。我要不是想明白了這一節,也不會願意受周帝的冊封,做這個瑾嬪。如今枚兒是一個例,將來輪到你自己,位分低微,陛下若不在身邊,你便被人搓磨成個草繩兒,拴在豬圈裏,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夙芳亦勸道:“娘子總顧忌着自己是舊蜀嬪妃的緣故,安於婉儀之位,不願意接受陛下的晉封。其實按陛下的心意,早就想升您的位分。這宮裏多是拜高踩低的,若沒實實在在的位分權柄,便是一個浣衣局的掌事都可以不把您放在眼裏。婢子勸娘子一句,只看陛下對您的心,您便接受他的好意吧。”

辛沅不說話,九泠自顧自披了件藍狐皮底子雲錦面繡葵花向陽鬥篷便向外走去:“讓她自己細想去。這件事我去和陛下說,免得人家說你們蜀人暗中往來抱團兒起異心,左右我不怕得罪人,是我看不下去這樣搓磨弄死人的法子。至於是諴妃身邊哪個宮人想出這種陰損的招數,我也會翻出人來,交給陛下處置。”

辛沅一直靜靜地坐着,好像被凍住的那個人不是枚兒,而是她自己。夙芳雖然與她親近,但知道她傷心自責,也不敢十分去勸,只遠遠守着她。直到了掌燈時分,夙芳才見她手裏攥着一張紙條兒,上面寫着幾個名字:楨楨、栩兒、銀橸,這都是當年蘭林殿的舊人,從蜀入京路上見到還活着的人,只是如今不知散落在了周宮哪個角落裏。

夙芳道:“娘子是要把她們都找回來麼?”

辛沅默默地點點頭,半晌才喫力地開口:“當康病死在了半道上,枚兒死在了這宮裏,蘭林殿的舊人還剩她們幾個,如果能保住,我都要保住。我去求陛下,把她們送歸國公府,去伺候老夫人。”

別看薛九泠平日裏大喇喇的,到御前告狀卻很能拿捏分寸,只說還在年下就虐殺宮人的慘狀是從前遍歷三國都沒見過的,如今剛天下安定,反而出了這樣造孽的事,而且是拿着本就體弱的長寧帝姬做由頭,更是爲帝姬積孽造罪,是有心加害帝姬。九泠是聰明人,估摸着這件事馮皇後大抵是不知道的,所以特意挑了帝後都在的時候去告訴,果然句句都戳在帝後的心痛處。

馮皇後第一個就坐不住了,道:“就算下人烤壞了晗如的一件寢衣,那值什麼,教訓幾句也就完了!須得這樣雪夜裏叫人跪鐵鏈子拿冷水澆身子罰跪的麼,還跪了兩個時辰,活活凍死了要了人的性命!阿彌陀佛,難爲臣妾日夜爲晗如求神明保佑,到處施粥舍飯、修路搭橋,爲她行善積德。不想有人會爲了一件寢衣這般歹毒地要人命!”她說着就要起身跪下,“臣妾身爲中宮皇後,竟然懵然不知,還要等瑾嬪來告訴才知道。臣妾真是無能。”

薛九泠接口道:“不是皇後娘娘無能,是有人借您身子弱不管事,便狐假虎威。都說諴妃寬和有德,待下溫厚,依妾看也不是嘛!下手這麼狠,行事一點兒也不積福德!”她轉臉看着況映,“陛下,妾與蘇婉儀沒入宮前,諴妃也是這樣管理宮務的麼?還是因爲妾與蘇婉儀進宮了,就拿着這些別國舊人殺雞儆猴啊?”

馮後素來對諴妃有些忌憚,便順着話頭道:“諴妃掌管宮務日久,本宮入宮前,她就掌着宮中諸事了,許多事她都做熟了,除了逢十日來和本宮稟告一些大事,其餘無需來和本宮回稟,她自己就能做主。”

此話就大有深意了,是說諴妃自恃權柄,連中宮皇後都不放在眼裏。所以這一回,也是借着中宮帝姬的事發作出來,弄出了人命。

這也難怪馮皇後有氣,諴妃身邊人下手這般重,似乎是怕她這皇後問罪,所以格外重責那個死了的下人。這樣不是顯着她諴妃管束下人嚴苛,而是皇後威重,御下嚴苛,她畏懼威勢不得不這麼做。

薛九泠垂着眼皮,又道:“本來那下人也不至於還未出年下就被弄死了。妾是聽說蘇婉儀好容易才找到這位舊日相識,聽說和蘇婉儀、諴妃在舊蜀蘭林殿一起當過差的。蘇婉儀見她被丈夫打的癡癡傻傻的,難免多關照了些。哦,聽說她那死了的丈夫,還是諴妃給婚配的。結果人家守了寡,不說好好安慰幾句,就把人收沒到浣衣局來沒日沒夜地幹粗活了,這才多久,就這麼死了。說來諴妃自己最早也是蜀宮的宮女,怎麼和她沾點故舊的,就沒個好結果呢。”

馮皇後細長的柳葉眉一挑,“哦”了一聲,頗有深意。這是對那下人有舊恨還是因爲妒恨蘇婉儀才借機下手,事情越復雜,越見得諴妃心思不純,不是衆人平日裏看到的溫良恭儉讓的模樣。

況映道:“瑾嬪,你是後宮中人,將此事回稟朕與皇後之後,就不要再與他人議論了。”

薛九泠冷笑一聲:“陛下以爲,這宮裏妾有幾個能說話的人,都對妾避之不及罷了。不過她還是爽快道,“妾說一遍這樣的事,心中也覺得惡心恐懼。妾也不會再提此事,只是會去綠綺閣安慰蘇婉儀。”

況映道:“那很好。外頭路上的凍冰都鏟掉了,你們好生回去。諴妃那裏,朕自會問她。”

眼見二人出去,皇帝才召何緩上前:“你在這宮裏就是朕的耳朵和眼睛,你說說你知道什麼,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倒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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