諴妃自復爲妃位,雖然一切供應如舊,但皇帝來的少了,下面的人見風使舵,難免有些懈怠。這日午後無事,想着蘇辛沅被禁足,心頭松快,便支着下頜,昏昏欲睡。她大了個瞌睡,覺得身上寒津津的,便叫了聲“錦緣”,想挪去榻上午睡。不想無人應聲,也不見錦緣人來。她正欲起身,卻見皇帝身邊的何緩進來了,不由陪笑道:“何都知怎麼有空來本位這裏?”
何緩進來:“諴妃娘子,奴婢進來,是陛下有一句要緊話問您。”
諴妃求道:“何都知道,求您讓我面聖,我親自答陛下。”
何緩苦笑道:“諴妃娘子,這情形您還不明白嗎?陛下不想見你。你就按旨意答話吧。”
諴妃頹然道了“是”。
何緩便問:“濟王妃離宮前,你曾與她密語須臾,可說了什麼慫恿濟王妃的話。”
“我沒有。我沒有。”
何緩猜到她還來不及和濟王妃通消息,便道:“好。你不肯據實說,朕也想到了,濟王妃也招了。不過朕已經問過濟王妃的近身侍婢,她那日雖然離遠了些,但要緊的幾句都聽見了。那丫頭嚇得沒了半條命,進宮出首告發。你是自己招,還是要與人對供,且看你想留幾分臉面?”何緩近身一步,彎下腰道,“您的臉面就是善寧帝姬的將來,您掂量着辦吧。”
諴妃面無人色,雙脣顫抖:“陛下心裏,就認定了是我害死練瑩玉,而非蘇辛沅!”
“說實話吧!練夫人進宮,慧妃壓根兒不知情,您就算找旁人陷害,也別挑她呀!另則一個,這兩年陛下送她的首飾,都是舊虞的風格,慧妃早不用蜀地風格的首飾了。您這都沒了解透,就去着人陷害,是不是糊塗了點。還有麼……”何緩微眯了雙眼,“您方才不是在找錦緣姑娘麼,她在陛下那兒可什麼都招了。所以陛下才用不着見您了。”
“那錦緣……”
“該說的都說了,她也不用活着了,五馬分屍。”
五馬分屍!竟然是五馬分屍!皇帝自登基來就逐漸削減酷刑,末了到錦緣身上,卻動用了極刑,可見皇帝有多恨。是了,要不是錦緣的死先泄了皇帝的怒氣,她也不會到現在還活着。
何緩把話說的那麼透,皇帝跟前是不用去了,諴妃癱倒在地,用微弱的聲音道:“陛下要怎麼處置我?”
何緩道:“爲了枚兒之死,陛下覺得您狠毒,削去封號降爲嬪位。後因憐惜善寧帝姬,給您復位。可您這回毀的是陛下心裏最不能碰的兩個人,一個練夫人,一個慧妃。”
諴妃只覺得骨酥筋軟,眼冒金星:“陛下是要賜死我麼?”
“那倒沒有。”何緩取出一身漁家女的衣裳交給她,“陛下說,宮裏不適合你住,念在與你有個幾個孩子,念在與你曾有舊情,就廢你爲庶人,許你日日去太湖打漁爲生吧!”
不不不!她邵初娘從一個漁家女歷經辛苦爬了上來,怎麼能還掉回泥淖裏去!這根本不可能!
一個人享受慣了安富尊榮,怎麼肯掉回原點去!而且這麼多年來,父母和妹妹要與她相認,她都早早拒絕了,就是不想再和過去有一點沾染。如今她努力了半身,榮華富貴,卻是一場南柯夢,她還是得回到太湖上,風裏雨裏,捕魚爲生。
皇帝,皇帝這根本就是誅心之舉。
諴妃忍不住嚎啕,何緩趕緊示意她不許見哭聲。
善寧帝姬不知在碧紗櫥後聽了多久,突然闖進來,推了推她道:“母妃,你若做錯事,一定要明白告訴父皇,向父皇請罪。這樣父皇才不會生母妃的氣,也不會生我的氣。”
何緩彎下腰笑道:“善寧帝姬真聰明!”
善寧帝姬跪在諴妃對面,低聲而堅定:“從小母妃就教我要爲您爭氣,這回也請母妃爲我爭氣一次。”
妘晴的心寒透了。好好好,這就是她親手教養起來的女兒乖巧的模樣,下面是一顆冷漠的心。她不怕母親死,只求不連累自己。反正這宮裏沒有母妃的孩子不止她一個,若是得到一個好的養母,或許要比陷在眼下這個困局裏要好許多。
妘晴心灰意冷地站起來,兩個小宮女上來剝去她的妃位服制和滿頭金釵玉環。她木然地由她們擺弄着,依稀記得那年,船艙上的氈布破了,呼呼地漏着風,家裏沒錢去買新的氈布搭上,只好這麼忍着。外頭下着大雨,手掌大的雪花落在湖面上,瞬息就不見了。她卻依舊穿着那件絮着蘆花的所謂“棉衣”,要以此熬過整個寒冬。
很快,妘晴換好了民間婦人所穿的麻布衣裳。真不習慣,一舉一動,那些粗糙的布料都像在刮着自己養了多年的細嫩嬌滑的皮膚。
她想去給皇帝磕個頭,若是能見到面,陳情哭訴,一切或許有轉機。但皇帝什麼機會也沒給她,只讓何緩轉告:“你起心殺瑩玉的時候,朕和你就再不用相見了。”
末了,諴妃保持着最後一點尊嚴,在恆甯殿臺階下三跪九叩,以妃子的禮儀。然後被何熊叫來四個小黃門,把她塞進一頂不起眼的小轎,送了出去。
宮裏出了這樣的事,自然有耳報神傳到濟王府裏。況昀本在悠悠然喝茶,聽得信任的小黃門說畢此事,立刻讓近侍崔呈給足了銀子,仔細送出門去。這個崔森,是崔淼的兄弟,兩人除了姓崔,外貌一點不一樣,崔淼精明,崔森憨厚,看着呆呆的,所以傅珪肯留下他。誰知越是憨厚像的人越是精明肚腸,濟王用着也很順手。
等崔森人一走,況昀再耐不住脾氣,直衝後院正房而來。
嫺都本準備了甜湯要給傅珪送去,但見況昀神色大變,不似往常,趕緊避開與他照面,免得惹上什麼不痛快!
況昀闖進正房的時候,傅珪正用銀匙挖了羊腦,喫得暢快。況昀只聞得房中花香、脂粉香中摻雜着一股血肉之味,心下越發火氣。越來那羊腦要喫的嫩,就不能久煮,最好喫時還帶一點點血絲,那就比嫩豆腐要滑膩。
濟王見了桌上那白中帶紅的羊腦,想到瑩玉之死,益發憤恨,對着傅珪怒道:“你知不知道,我小時候頑皮爬上高樹下不來,爹娘哥哥都不在,我嚇得大哭,是瑩玉阿姊救我下來的。否則我自己跌下來,不跌折了手臂或腿才怪。”
傅珪不屑道:“你們平民百姓家的瑣屑小事,我怎麼知道?再說了,妾與王爺成婚多年,也沒聽王爺說過這些事啊。”
原來況昀自娶了前朝太子女傅珪,自然不願意在她面前說寫平民之家的舊事,怕她瞧不起。如今驟然聞得練瑩玉死訊,饒是他心腸剛硬,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我原以爲皇兄找到了瑩玉阿姊,終於能多謝她多年前相助我家的恩情。誰知她就這麼死了,還沒出宮門就死了。”
傅珪聽況昀邊哭邊說,心裏越發煩了,道:“她今日若不進宮,死在了外頭,孤墳野草的,你也這樣傷心去?也怪陛下多事,心心念念了多少年,非弄進宮來見一見,可不就出了事。你當着宮裏是好進的麼?幾百年的宮殿了,什麼屈死鬼沒有,一個人身上沒那麼大的福澤,就別往宮裏鑽。”
況昀聞言哭得越發傷心,傅珪躁起來道:“好了好了。嫁給你那麼多年也沒見你爲誰哭過?這會兒爲她哭得那麼傷心,要不是我知道她老了,還當你也戀着她呢!”
“胡說什麼!”況昀止了哭,狐疑道,“什麼她老了,你見過她?”
傅珪眼珠兒一轉,道:“我何曾見過,不過是按陛下的年紀推算,那練氏也不會年輕了。”
二人還要爭吵,崔淼悄沒聲推門進來道:“王爺,王妃,聖尊後有請。”
辛沅自況映因瑩玉之死疑了她,心中從未覺得這樣孤涼過,自己緊閉門戶,誰也不見。況映又是傷心,又是氣惱,見辛沅如此,益發除了理政之外一個嬪御也不見,終日裏多是獨自悼念練瑩玉。
一時之間,宮中氣氛十分壓抑,連心思最簡單的宮人都不敢露個笑聲兒了。恆甯殿更是,何緩一把年紀了,領着幾個徒弟小心翼翼地親自伺候着,一點都不讓旁人伺候——生怕一個不小心,勾出天子之怒來。
何緩伺候了況映半輩子,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慧妃素來也是解意體貼的,兩邊僵成這個樣子,如何不教他惴惴不安。
恰好那邊廂聖尊後來請。況映進慈甯宮時,濟王況昀和王妃傅珪都已跪在了地上。聖尊後見了他來,便道:“皇帝坐吧。今日的大事太過丟人,只能當家事處置,否則傳揚出去,百姓還以爲我們宮眷都是殺人砍頭的惡物兒呢!”
旋即,瑞香就把諴妃讓身邊的錦緣故意打扮華麗假借是慧妃身邊人的身份,送了一對蜀工的累絲金鐲去給練瑩玉。那鐲子略小,金累絲尖銳,只消劃破一點皮膚,遇上鐲子上塗的毒藥,很快就會死去。
其實這話,有好幾處故意含糊過去的地方,然而傅珪已經被戳中了痛處,雙目圓睜,大爲不忿。
況映越聽越是心痛懊惱,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濟王妃殺無辜民婦,激起民怨,合該賜死。”
傅珪怒道:“你北周當日自立爲國,倚仗的不過是我涼朝旁支宗室,而我是涼朝平太子之女,血統貴重,堪在你們褚氏一族之上,就算賜死一民婦,又算得什麼?”
聖尊後萬分不悅:“論君臣,你是臣婦。他是皇帝,你怎敢忤逆頂撞?論私情,你是弟婦,他是大伯,你更得守禮尊敬。”
濟王在旁也不爲傅珪求情,只冷冷道:“母後與皇兄恕罪,是我無能,不能約束妻子。她在王府中稱王稱霸,不可一世,不尊夫道。我念在夫妻之情,她生兒育女的辛勞,都可以不計較。誰知竟縱了她無法無天,敢在宮中殺人。究竟如何處置,請母後和皇兄處置,我都無話可說。”
傅珪氣得幾乎要吐血,指着況昀道:“好好好!當年你們母子是怎麼上趕着求娶我的?我是涼朝皇室嫡親血脈,委屈做了你的王妃,你前些年還哄着我些,可不過幾年,就露出好色無恥的狐狸尾巴來,到處拈花惹草,招惹降臣之妾,金屋藏嬌。到後來竟光明正大納了另一個降臣之妾爲側室,要我這樣血脈尊貴之人與賤妾同處一室,共侍一夫,要我的孩子和賤人的孩子做兄弟,真是氣死我也!我恨不能活活咬下你們的肉,泄我心頭之恨!”
況昀朝着聖尊後和況映跪下道:“母後和皇兄都聽見了,這狠毒婦人既容不下我的側室和尚未出世的庶出子女,更懷恨於我。今日她可以對瑩玉阿姊下毒手,說不定哪日就對我下手了。”
聖尊後一臉冷漠,道:“濟王妃,你父親平太子雖然有太子之尊,但無太子之德,但好在你兩個姐姐都德行高貴,堪爲皇後,哀家才爲昀兒求娶你。誰曾想你如此悍妒,多年不許昀兒納妾,哀家念你生育有功,也是睜一眼閉一眼,但姚姬是怎麼死的,哀家不是不知道。臧妃入了濟王府,你也沒停過爲難她,連她有孕在身,你都處處刁難。現如今你竟然把手伸到了宮裏。你可知練瑩玉是哀家看着長大的姑娘,差點成了哀家的兒媳。她的人品哀家是有數的。而你呢,居然想一箭雙雕,害死瑩玉,嫁禍慧妃,心思如此之毒,昀兒的孩子教給你教養,將來定是不睦兄弟,不敬長輩之人。”
況昀膝行兩步上前道:“母後,皇兄,涼朝早就亡了百年了,現今是我們大周的天下。怎可容此惡毒之婦借涼朝血脈於大周行兇殺人?”
況映抿了口茶,閉目片刻道:“母後,這樣的人,留不得了。”
聖尊後微微頷首:“昀兒,只是可憐了你了。放心,你皇兄會給你安排個溫柔和順的王妃的,她會好好撫養你和傅氏的孩兒的,將他們教養成人的。”
傅珪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驚怒交加:“你們褚姓平民出身,竟敢要殺我這樣高貴的血脈,還要殺人奪子?你們竟都瘋了!就算我殺了練瑩玉又怎樣,一介賤民而已!我嫁禍慧妃又怎樣,再醮之婦而已!連我的腳趾甲片都不如的東西,死了就死了,還敢要我償命!”
傅珪環視四周,上至婆母,下至夫君,每個人都對她神色冷冽,皇帝更是不必說,定是要殺人償命的。她心中焦痛不已。往日這個婆婆性情和順,一直很疼愛她,甚至比對明敬皇後和氏還嬌寵。她的夫君,與她也是郎才女貌,對他俯首帖耳,小意撮哄,不是沒有過纏綿恩愛的時光。她有着最高貴的血脈,想要地位不及自己的夫君對自己一心一意,又有什麼錯?憑什麼興王況景對王妃這麼專情,兩個妾室還是王妃長久不能生養之後才不得不留下的,平時他還是陪着王妃形影不離,最後和興王妃有了自己的孩子。便是皇帝,他對再嫁的慧妃,也和尋常夫妻一樣,用膳睡覺都在一處,和夫妻一般,大有白首不相離之意。爲什麼血脈最高貴的她,反而姻緣最不得諧呢?不公平!這實在太不公平了!
傅珪感受到了那重重壓迫的死亡的氣息,她拼命往慈甯宮大門奔去,大呼着:“二姐!二姐!宣順皇後!宣順皇後娘娘!救我!救救你唯一的親妹妹啊!”
慈甯宮的大侍御又不蠢,使個眼色,兩個年輕精壯的小黃門立刻在外抓住銅鎏金的門環把門拉緊了。結香阿娘悄悄伸出腳,傅珪奔跑中被絆了一腳,狠狠摔在地上,珠釵花簪摔了一地,其中一根還在她的太陽穴處劃破了一道淺淺的血絲。
瑞香阿娘捧出瑩玉亡故前戴上手的那對累絲嵌細粒珍珠、紅綠寶石鑲紅珊瑚手鐲,摸了一圈,方才看見傅珪太陽穴上的傷,道:“王妃摔哪兒了,快起來,婢子扶您起來,摸摸您的傷深不深。”
傅珪眼見她碰過那對鐲子,哪裏敢讓她的手碰自己,厲聲喝斥道:“滾!滾!這鐲子上有見血封喉的毒藥,你手上沒傷碰了不要緊,可不許碰我的傷口!”
瑞香阿娘仿若無知,拿着鐲子就往她身前湊:“碰了會怎樣?”
傅珪拼命往後仰着身體極力避開,雙手捂着自己的臉,生怕別處還有傷處,尖叫道:“會死人的!你們聽見那毒藥的名字嗎?見血封喉,只要身上有一點點血口子,毒藥就能滲進去,讓人窒息而死。”
瑞香滿臉是笑,溫和道:“多謝王妃,我們終於知道這毒物的名字了。不過這就奇了!您一個養尊處優深居王府的王妃,哪裏來這些東西。不是說——這見血封喉樹只有青詔和越地才有麼?”
傅珪拼命向後掙扎着,生怕瑞香湊過來,搖首道:“我涼朝古都長安與青詔不遠,且涼朝皇室數百年,什麼毒物沒有,哪怕到我這一代隕落了,這點子東西放在身邊防身還是有的。”
聖尊後目露厭棄之色:“涼朝開國皇後何等賢德,幾位治世的後妃、公主也是賢名遠播,怎麼到了你這裏,你只剩下這些害人的渣滓伎倆了。”
況映心痛如絞,冷笑道:“見血封喉,見血封喉,不知瑩玉走的時候有多痛苦。”他轉首看向聖尊後,“對這毒婦,合該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聖尊後默默地點點頭:“看在她是涼朝皇室最後一點骨血,留她一個全屍吧。那個錦緣沒用了,按你的意思,五馬分屍就是了。”
傅珪似乎意識到自己的生命即將走向終結,一顆心騰騰地跳着,似乎要跳出嗓子眼,扯的她心脈劇痛。她慌亂地四處張望,尋找着可以求助的人。一顆心似被一雙手揉着、搓着、捏着,疼得半刻也不消停。半晌,她終於狠了狠心,挺直了身子傲慢地道:“我涼朝皇室之女,不喜之人,殺了就殺人,還要對你們這種草莽出身稱帝的人家搖尾乞憐嗎?”
傅珪話音未落,終於支撐不住,撫着心口連連“喊疼”。
況映問怎麼回事,況昀只說她心胸狹窄,才得了這個毛病。每常夫妻間有幾句爭執便嚷心絞痛,可她喊心絞痛的次數多了,末了無人去理睬她,
況昀溫柔地無聲走近,似有一臉無奈,右手卻舉成手刀,正要利落地在她後脖頸一砍,誰知傅珪雙目圓睜,雙手死死,抓着胸前,已經軟軟地倒在了地上。結香跟上探了探氣息,搖了搖頭。
況映道:“如此心痛病去了,倒是便宜了她了!”
聖尊後冷漠地望着那個曾是自己兒媳的女子,道:“昀兒,你回去便給她治喪,看在孩子的份上辦的體面些,對外只說暴斃而亡就是了。”
傅珪作爲前朝兩代平太子的幺女,因心痛病暴斃,喪儀還是辦的很體面的。連她的二姐,宮中先帝的宣順皇後都來爲她大哭了一場,涼朝遺族皆來爲她守靈三日。別說府內了,府邸外堆雪填海一般。
聖尊後親來看視後,回宮對況映道:“幸好她這心痛病鬧了半年,人盡皆知。最後又死在這上頭,否則還真不好開交,給那些前涼遺族一個交代。”
況映恨極了傅珪,瑩玉本與她無冤無仇,不過因爲邵氏挑撥,成了她泄恨嫁禍的工具,便只道:“天作孽,猶可爲;自作孽,不可活。”
這場喪儀辦得浩大,遠遠超過王妃應有的制度。正有孕的次妃臧嫺都禮尊於王妃靈前,極盡哀泣,人後又將一切打理的妥妥當當,無人不敬服。
倒是辛沅私下對皇帝道:“這次濟王妃的喪儀也罷了,不過是要掩密宮中事罷課。若是在平時,斷乎不可爲。死生亦大矣,只是妾以爲更重生前,而非身後事。先帝時已不重殉葬,孔子曰:‘始作俑者,其無後乎。’先賢有言,用人偶殉葬亦是不仁。魏武帝與文帝曹氏父子,雖有廢帝竊位之嫌,可其倡送終之制,務在儉薄,免厚葬奢靡之風。爲的就是人之已死,哪知後事,不過是子孫爲博個孝賢名聲不得不大張旗鼓,甚至民間借貸成風,無償還者賣兒鬻女,不惜一死清債。”
況映深以爲然,便命大臣恢復民間“孝廉”一稱,主孝敬之道,贍養父母。得此稱號者,可免一年勞役,父母死後,喪葬之事皆有貼補。只要不大操大辦,多下的都可以歸自己。如此一來,實惠倒手,移風易俗倒也容易了些。
濟王於喪期過後,幹脆將臧嫺都扶爲正妃。新冊封了王妃,自然要入宮拜見聖尊後的。聖尊後本就喜歡她溫柔敦厚,多子多福,雖然是從莒國公府出來的,但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子,又善生養。因而說了幾句夫妻和睦之道,賞賜了金玉鴛鴦一對,如意八對,各色料子各十匹,風風光光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