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再到了朝堂上,仍是物議如沸,吵得不可開交。
辛沅只望着梁王道:“皇叔,本位來自舊蜀,眼見元秀帝王叔瓊王蓄養美婢侍妾無數,動輒殺戮,埋骨於紫薇花下做花肥。”
舊蜀瓊王府中紫薇花豔絕天下,人人聞知,此刻知曉是血肉灌溉,簡直是臉色大變。
辛沅緩緩道:“瓊王好色愛殺,草菅人命。宮中嬪妃如雲,爭鬥不息。”辛沅說到此處,見梁王已滿臉冷汗,“若非欽烈王後沈氏品性清貴,宮中只怕更是一團污糟。這是自然的,搜羅天下美色,聚於一室內,爭相服侍一個男人,怎會不出事?而適齡男子卻無妻可娶,怎會不在街頭田尾生事?所以官家憐憫,禁止貴戚臣下納妾,讓百姓可以娶妻生子,安下家世,寧樂度日。”
辛沅說罷,況映與她目視一眼道:“朕的兩個兄弟就很好。”
興王況景、濟王況昀聽得皇帝呼喚,忙出列道:“臣弟在。”
況映道:“興王,你的王妃不必說,去年還在爲你生養,連生三兒一女,皆是嫡出。待你更是溫柔體貼,對你照拂有加,主家理事也是一把能手。你府裏只一位通房,也是王妃有孕時怕你無人照顧才添置的。此後你就再未添妾侍。”
興王道:“其實王妃多慮,夫妻共眠一張牀,她孕中多少辛苦臣弟都知道,何必再要通房照顧,仿佛她爲我生死交關走一遭,我卻少不得女人似的。那個通房,臣弟一直不曾沾染,到時候挑個好人家發嫁了就是,”
衆人聽了有暗暗頷首的,有面露愧色的。
濟王亦道:“臣弟先頭的王妃傅氏不善,屢次興風作浪,如今王妃臧氏掌事,溫柔賢淑。妾侍臣弟是還有幾個的,是臧氏自覺身份不足,才力勸臣弟先收用了。”
“如此說來,你已有二次妃二側妃和數位通房,不可再添了。”
濟王心中羞愧,面上卻昂聲道:“臣弟戎馬出身,幹戈未平,偶有戰火,哪有心思娶妻納妾,如今這樣就很好。”
“親王武將如此,文臣又如何?”
程篤早聽了妻子言語,出列道:“聖尊後將益陽族姬賜入我門,自然是千挑萬選最好的。吾妻外可管尚儀局之事,內可管家宅內務,利索得緊。常常臣一篇劄子尚未寫好,吾妻已將一切料理幹淨。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不知誰輕輕嘀咕了一聲:“程大人似乎與益陽族姬還未有子嗣啊。”
程篤神色淡然:“子嗣之事,乃是天定。有則最佳,若無,夫妻相伴到老,也是一段佳話。”
況映聽得連連頷首道:“朕的親王與重臣都已做出表率。若上下王公貴戚仍有好色糜爛之舉,便難管束。少不得請尚儀局往來清點,力求整肅,輕則降爵,重則當廷杖刑。另則,鰥夫再娶,寡婦再嫁,亦是喜事,不必做得遮遮掩掩,非得什麼半夜鑽牆洞進門,就與常人婚嫁無異。”
況映如此通達,其餘人無話可言。民間再少逼寡婦強行守貞之例,亦不可輕視孤寡,因戰場上歸來的將士大多無妻,男女再婚,異常熱鬧,並不因非初婚而受人鄙夷。再婚男女感念皇恩,一心男耕女織,開墾荒田。若是生育繁多,還得嘉獎,民心安定,實乃興盛之像。
朝議已定,二人離恆甯殿而去。彼時彩霞滿天,虹彩輝煌,映得人滿面暢意。二人執手徐徐而行。
辛沅笑道:“這般處置,國邦上下都笑話我醋妒難以容人?將官家身邊女子趕得一個不剩。”
況映捏捏她的臉:“你是厲害,可樣樣安排妥當,遂了郗氏的心,也讓尚美人不必在宮中孤苦熬成白發。”
辛沅嘆口氣道:“幸好當年幾位嬪御侍寢後馮皇後灌下的蕪子湯不多,不曾傷身。尚美人年紀還輕,既沒侍寢過,趁着年輕好生養,有個婚嫁也是好的。”
況映握住她手:“定靖大將軍已故的嫡妻已有一子一女,尚氏能生育最好,不能的話繼室也是嫡母。她會尋得一個依靠的。”
辛沅正色:“只一條,已有庶子庶女的,雖不能與嫡出子女相論,但也不能苛待,須好生教養,才算一個好主母。”
況映頷首:“朕有分寸。”
辛沅心中無限感動:“有官家爲例,散盡嬪妃,以表不好女色。朝中之人見風使舵,會明白官家聖意。”她頓了頓,“其實官家是爲了我。”
況映握住了她的手:“是爲了你,爲了讓那些百官夫人們好生感激你。從今往後,什麼禍水名兒,只有你對滿心敬服的。”
辛沅忍不住落淚:“爲了我這樣一個人兒,官家大費周章……”
“朕這麼做,一則爲你的名聲,二則朝廷初立,一切規矩定下,久了就成了定例,無人敢冒犯。若到朕百年後再有賢主提出此議,只怕反對聲更大。今日兩位親王與文臣都做了例,想來沒人碰這個釘子。更要緊的,女子們都被搶去府邸宅院爲婢女通房侍女,孤寡男丁無妻無家,必定生事。朕不能讓跟朕浴血奮戰了數十年的將士無家可歸,無家可依。”
辛沅盈盈拜倒,音色清亮:“妾何其有幸,嫁與明君。”
況映不舍:“只是委屈你,仍是妃子,不是皇後。”
“男女一心,便是夫妻。何況宮中也無別的後妃了,官家難道與恆甯殿的頂梁柱一心去?”
宮中內務都是辛沅做主,司宮令聽命而行,整個尚宮局令行必舉,無人敢有半分懈怠。作爲天下主,況映可以溫和地提議,但不能做主。所謂“男主外,女主內”,既說了要如民間夫妻一般,那誰要來說關於內務的事,唯有找辛沅說話。若是越過辛沅直接找況映,一個是個皇帝添麻煩,二則是對辛沅這個後宮第一人心存懷疑和鄙薄。況映不僅要斥責對方,還要將這些事轉告辛沅,依舊由她做主。
辛沅想起在蜀宮爲妃住持六宮事務時,事事頗爲艱難。那是因爲太後任性,恣意而爲,教她們底下人難做。任贊又是個不管事的。沈後呢一心支持她,與她一同殫精竭慮,卻也是個受任贊冷待的。即便兩人同心,辛沅行事又果決,還是處處受掣肘,沒有今日這般暢意舒快。
原來有一個人全心全意支持你,做你的後盾,爲你掃清任何質疑和反對,是一件那麼幸福的事。
縱爲千裏馬,也得有伯樂相護啊,還得是心裏眼裏只有你這一匹千裏馬的伯樂。她不必爲嬪妃之事而煩擾,反正宮裏只得她與他兩個。他的兒女們都尊重她,爲首的明敬皇後的嫡長女和嫡長子與她親近,生下的孩子也叫她“皇祖母”,視若嫡系。
若說有什麼遺憾,那麼就是她獨得專房之寵,卻一直沒有懷娠的跡象。她的月事一直或遲或早,有時晚了半個月一個月,況映暗暗高興,她卻知道,自己是很難有孕了。
年輕的時候,爲了保命,喝下絕育的湯藥,以爲無事。這樣的亂世,赤條條來,又赤條條去,何必給這世上留下拖累,讓它來受生老病死之苦。
可是現在,她竟然有了隱隱的盼望,和自己深愛的男人,有一個孩子。
她心頭一暖,不知怎麼鼻尖發酸,道:“有一事官家不知,妾年輕時於舊蜀瓊王府服過寒藥,自此成爲不能生育之身。官家不知,寵愛妾也是徒勞。”
況映正色道:“難道朕喜歡一個女子,只是在乎她能否生養麼?”
“那官家在乎什麼?”
“兩心相知,恩愛不疑。”
還是況映摟着她柔聲安慰:“朕已經兒女雙全,你何必親身受十月懷胎一朝臨盆之苦。”
這年冬天,尚美人先嫁給定靖大將軍爲續弦,一個月後,善寧帝姬嫁給定靖大將軍的嫡子爲妻。也是怕善寧帝姬對諴妃離宮之事心懷怨懟,有人看着會好一些。 尚夫人膽小怯懦,若是善寧帝姬行事得當,這個家自然會以她爲主心骨。若是她學歪了,學了她母親那一套,定靖大將軍這個公公可是個有威儀的,自然鎮得住她。
太平建德八年,況映的嫡長子昭王元頡與王妃房曄在生下兩個女兒後,終於得了第一個嫡子,況映親自爲嫡長孫賜名爲燦。聖尊後雖然早榮升皇曾祖母,四世同堂,但頭一個得的是次子況景的孫子,另一個是嫡次孫弘王元喆與次妃所生的庶子,都不及嫡曾孫尊貴。正宮嫡出的昭王與王妃無子,他又與王妃情深,不肯納妾,如今好容易有了嫡長孫,況映高興得大赦天下。
趁着聖尊後抱了嫡曾孫的大喜,況映有心定下元頡皇太子的名位,並將其嫡長子燦兒封爲皇太孫,以安定天下民心。
偏在這時候,濟王況昀上書,北方烏斯漠未平,且有壯大之勢,應舉武力一掃而平。辛沅爲況映整理劄子,不覺駭笑:“官家,烏斯漠與我朝互市多年,早就和平無徵戰,自然人肥馬健,部族壯大。這不也是好事麼?”
況映道:“駙馬都尉沈璩曾親潛烏斯漠巡查,發覺烏斯漠本是逐水草肥美而居的遊牧民族,如今在邊境種植樹木,阻擋風沙,也搭建了帳篷長住,慢慢學着種些糧食,很是安居樂業,並無反意,也無騷亂我邊境之心。”
辛沅蹙眉道:“既如此,濟王爲何非要攻打烏斯漠,再起戰火?”
況昀的性子,況映是了解的,便道:“一是從前烏斯漠強悍,乃是馬上民族,濟王雖然善戰,也在他們手裏喫過虧。濟王這個人你知道,不管新仇舊恨,定是要報的。二則如今天下太平久了,無仗可打,武將們難免心癢。”
“就爲了這個,便要幹戈再起?”辛沅輕蔑道,“豈不聞止戈爲武,多少人求也求不來的和平安寧,濟王爲了一己之私就要動武,他是想再爲自己的武功添上一筆吧?這個時候皇太孫剛出生,普天同慶,官家也大赦天下。他就爭着爲自己立功,這是要做什麼?”
“說來說去,不過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況映的眉毛擰起來,這麼多年,他不是不知道這個幼弟的心思。既有軍功,又有聖尊後的偏寵,當年的正妃傅珪的出身是連他的嫡妻元配都比不了的。難免,他總是動了點心思的。只是如今皇太孫都生下了,都是當祖父的人了,還要如此野心不定麼?
辛沅道:“咱們對烏斯漠出兵,一則師出無名,二則天下民心也不安穩。三則真如濟王所言滅了烏斯漠,那裏草原成了荒地,最後也只剩下一片黃沙,每到春來風沙還卷入京中,百姓也喫苦。再說非我族類這句話,官家一統天下,國中多少異族,早已歸順我朝,難道還要一一滅掉麼?”
況映道:“原本烏斯漠找了片水草肥美之地,放牧飲牛羊。他們誠心駐扎下了帳篷,生兒育女,繁育後代。還與我邊境百姓一同種沙棘、紅柳,沙退林茂,沙棘又能換錢,他們從未過過這樣的安生日子。”
“官家所言極是,他們這樣安樂了好幾年,官家還在烏斯漠推行我朝文字,想來不出三代,烏斯漠人自然而然就漢化了,還需費一兵一卒嗎?”
況映食指爲叩,輕輕叩在案幾上:“元頡這孩子心地溫厚良善,對異族也頗爲照顧。朕讓他跟着他二叔興王學習管理烏斯漠與青詔之事,興王幾回都向朕誇贊他做的很好。”
辛沅忙接上道:“可不是?父子一心,沒有比這個更親的了。何況昭王自小就是官家親自教導出來的,朝臣們皆以爲尊。”
況映苦笑着搖了搖頭:“朕總以爲隔輩親,沒想到母後還是疼愛幼子……”
聖尊後不是不疼愛嫡長孫昭王元頡,可濟王是她當年失了一個孩子後再得的,高齡所得幼子,自然偏疼寵溺。再加上濟王嘴又甜,比兩個兄長都會哄着聖尊後。如今聖尊後爲元頡得子歡喜,卻也不滿況映過早封皇太孫,總覺着孩子尚幼,尚在襁褓之中,就加此殊榮,實在無益。至於元頡皇太子的名分,雖然未公開定下,但他是況映與元後明敬皇後的嫡長子,年已弱冠,行事穩重得體,在朝臣心中是一位禮賢下士、仁德愛民的賢王。
聖尊後的心思,向來是“國賴長君”,最好是像先帝一般,兄終弟及。畢竟要是論軍功遠謀,成長於太平的昭王元頡是不如叔叔濟王況昀的。爲此,聖尊後幾番逼迫,況映既不願見母後年老還要拂逆其心,也不願拱手將一刀一槍打下來的江山給了幼弟,也是左右爲難,心力交瘁。
辛沅數次勸道:“自古家國大亂,莫不起於兄弟鬩牆。妾身在蜀宮,眼見舊蜀君叔侄內亂,才致國破家亡。前車之鑑,官家謹記呀。”
況映嘆道:“兄弟鬩於牆,外御其侮。你飽讀詩書,豈不知這個道理?”
“官家的意思妾明白,是指兄弟雖有齟齬,但外敵來襲時總能團結一心。可妾也知道,官家心存慈念,但那人卻只想着奪內權才抵外侮。”
況映也有些惱了:“況昀是恣意妄爲了些,不必況景讓朕放心。但他是朕的手足,你別把他想的太不堪。”
辛沅膝行兩步上前,抱住況映的小腿,忍淚道:“官家明鑑,妾有何私心要將濟王想的如此不堪?只是歸周路上就見其有狂妄悖逆之心。如今官家要真聽聖尊後之言將江山傳給濟王,這萬裏河山,就要易主。官家啊官家,這江山是您一手一腳打下來的,費盡心血才得一統,天下百姓好容易才得十數年休養生息,安寧和樂的日子,難道要斷送於某人私心謀算之中麼?”
“婦人豈可幹預國事,是朕太放縱你了!”
這話一出口,況映便知道是重了。
殿中靜靜的,惟聞得她低低的啜泣聲,如細細的觸須,一點一點探着他的心。素紗雲幔輕輕垂落,似是天際雪白的雲彩,掩得她身影單薄,飄渺如仙。
他忽然想起初見時的少女辛沅,語笑嫣然,全不識愁滋味。哪像如今,經歷了身世浮沉,也成了寂寂深宮一孤獨婦人。
況映雙手顫顫,撫上她淚痕縱溢的面龐。這些年朝夕相處,歲月不過是匆匆一忽間便縱去了。他竟未曾察覺,她也有幾分衰凋之色。眼角有了淺淺的細紋,脣角也不再是輕揚的弧度。縱然是名花傾國,也敵不過風刀霜劍。這數年安逸時光,她在他的身旁,也未必是日日如意,時時歡欣的吧。便如此刻,她的滿眼憂懼,不也都是爲了他?
到底,到底還是有真心的。
這念頭這麼悄然一轉,他已經軟了心腸,拉她起身在懷,嘆道:“朕知你所言所行,都是爲了朕。”
辛沅伏在他肩頭,只覺得心下疲倦難言,“妾飄零兩朝,父母俱亡,兄弟全無,膝下亦無子女。一身所遇知心者,唯有官家。妾敢不盡心竭力,爲官家思慮?濟王爲聖尊後幼子,聖尊後偏愛。妾知聖尊後之心,欲令濟王爲繼。”
況映難過到了極點,勉力道:“兄終弟及,前朝也並非無有先例。”
辛沅肅然道:“兄終弟及,自古有之。但多爲兄無子嗣,才由弟弟繼位。且兄友弟恭,傳位乃衆望所歸。若爲人弟者野心勃勃,謀算權位,總在聖尊後跟前慫恿,欲爭大位,又在前朝蓄意挑起與烏斯漠爭戰,讓天下民生不得休養,以軍功養奪嫡之心,罪不容誅。”
況映道:“況昀的心思,朕也不是絲毫未覺。總想着他是朕的手足,與朕一同打天下,功勳卓著,深得朝臣信服。”
辛沅握着況映的手,懇切道:“官家若傳位濟王,將來如何去見元後明敬皇後,明敬皇後若問官家,所生兩子皆在,都已成人,爲何要傳位濟王,來日濟王再傳位,會還於她兩子麼?若濟王傳位於自己兒子,那明敬皇後一系子孫該如何自保?”
這一問,直問得況映如冰雪澆額,滿心涼透。
是啊,若況昀繼位,已成人的昭王元頡與弘王元喆又將如何自處?另一個皇三子顯成郡王也罷了,本是庶子,生母秦麗妃獲罪,早已離世。可昭王元頡是明敬皇後所出的嫡長子,又生下了長孫,爲嫡長子子者屈居人下,將來要瞧着叔父的眼色爲人處世,又該如何艱難?
況映素性念舊,這般一想,早露了慈父神色,頗爲不忍。辛沅意下明了,握着況映的手搖了一搖,柔聲道:“明敬皇後與官家伉儷情深,您不能不爲您與元後的子嗣着想?官家細想,您若傳位於濟王,那麼來日濟王可會再傳位於元頡或元喆?若濟王真有此意再將大寶定於您血脈之下,他的幾個兒子又如何肯幹休?到時候同室操戈,官家於心何忍?”
這番話字字泣血,況映如何不明?直想到自己百年之後,好容易才定下的江山又要被鮮血染紅,更是自家骨血殘殺而致,只覺得心肺俱痛,如被人一刀刀割裂一般。這半生戎馬倥傯,逐蠻夷,定河山,好容易將四國並立的局面穩成一統,不意還要在自己後人手中斷送,這一番心血,無數將士的犧牲,豈不付諸東流。
況映心神微動,長嘆一聲道:“朕已經老了,元頡雖然成年,也頗有歷練,但與況昀的戰功和軍中人望相比,實在欠缺太多。朕怕他不能服衆,不能……”
辛沅輕輕地撫着他的手,這雙手,握慣了刀劍,生着厚厚的繭子,他的手上有刀傷,有劍痕,有凍傷的殘跡。他的辛苦,她都明白。所以她要握着這雙手,走下去,走下去,安穩地走下去。
她婉聲安撫着他的擔憂與不安,“古來立嫡立長,是謂血脈相承,才能服衆。子猶在,卻立弟。官家要教後人史官如何記載此事?只消百官心安,不再兩邊動搖,便可安心輔佐您的兒子。朝政安,太子安,天下便能安。”
況映反握住她的手,緊緊貼在自己的面頰上,已然熱淚盈眶,“但願如此,但願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