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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暗夜密談

晨霧裹着山嵐漫過鞋尖,周雲的布鞋已被露水洇溼。

他貼着山道邊緣的青石板,玄鐵劍在背後壓出一道沉實的痕——這把劍是三年前退流寇時,山民們湊錢請鐵匠打的,本是爲了防身,如今倒成了引狼入室的標記。

太阿劍派的人馬立在十步外,晨霧像層薄紗,卻掩不住爲首者腰間玉牌的冷光。

周雲盯着那枚刻着"太阿"二字的羊脂玉,喉結動了動——半月前在驛站聽商隊說過,太阿劍派新換了掌門,手段比前任更狠辣,上個月剛滅了不肯交保護費的青蚨幫,連三歲孩童都沒留。

"周少俠。"

聲音像浸了蜜的刀刃,割開霧靄。

周雲抬眼,便撞進一雙含笑的眼。

爲首的中年男子着月白錦袍,腰間玉牌隨呼吸輕晃,連發冠上的青玉簪都泛着溫潤的光,哪有半分江湖人口中"血手秦瘋子"的模樣?

他右手虛虛一招,身後五個持劍弟子立刻退開三步,露出腳下被露水打溼的青石板。

周雲的拇指蹭過劍柄纏的粗麻——這是蘇婉兒連夜織的,說防滑。

他往前挪了半步,聽見自己靴底碾過碎石的輕響:"秦掌門大早守在這,是等我?"

"等的是個明白人。"秦風抬手理了理袖口,腕間翡翠串珠相撞,叮咚聲驚飛了枝頭山雀,"前日楚天那小子從太阿山逃了,你救他時,可知道他懷裏揣着什麼?"

周雲的後頸突然泛起涼意。

三日前在破廟,那渾身是血的少年撞進來時,他只當是普通江湖仇殺。

少年攥着他的衣角喊"救我",他掀了少年衣襟,看到三道深可見骨的劍傷,卻沒留意少年懷裏鼓囊囊的布包。

"鎮國劍。"秦風說出這三個字時,眼裏的光像淬了火,"傳說中能鎮山河、定乾坤的劍。

當年高祖斬白蛇用的劍鞘,就是用這劍的碎片熔鑄的。"他往前踏了半步,錦袍下擺掃過路邊野菊,"楚天那小子在我太阿藏劍閣偷了半本《鎮國彔》,上面記着劍的下落。"

周雲的手指在劍柄上蜷緊。

他想起昨夜在山神廟翻的《九州輿圖》,神農谷的位置被蘇婉兒用朱砂點了個小圈——"谷主是我師伯,當年救過我娘。"她遞地圖時,發間銀簪擦過他手背,"若有難處,報我名字。"

"周少俠救了楚天,自然也算知情人。"秦風的聲音突然放軟,像春夜化雪的溪水,"我本不願動刀兵,你看——"他側身讓開,周雲這才注意到,隊伍最後那輛青布馬車的簾子掀開一角,露出半截染血的衣袖,"這是我派去追楚天的三弟子,被他用《鎮國彔》裏的招式廢了經脈。"

趙雷不知何時站到了秦風身側。

這個總跟在掌門身後的灰衣漢子,此刻左手按在腰間烏鞘刀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周雲記得半月前在茶棚聽人說,趙雷的刀快過山風,去年在漢水邊上,他單刀劈了七個劫鏢的玄甲境高手。

"掌門,霧要散了。"趙雷的聲音像塊磨了十年的石頭,粗糲卻沉實,"山腳下有商隊的馬蹄印,再過半個時辰,怕是要有人上來。"

秦風的目光在周雲臉上掃了掃,突然笑出聲:"我給周少俠三日時間。"他從袖中摸出塊青銅令牌,拋向周雲。

周雲本能地抬手接住,掌心傳來灼燙的溫度——令牌背面刻着太阿劍派的火焰紋,正面是"令"字,"帶着這個,去神農谷找楚天。

若他肯跟你回太阿,我保你那小山村百年太平;若不肯......"他的目光掃過周雲腰間的布包,"蘇姑娘做的桂花糕,涼了可就不甜了。"

周雲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他望着秦風轉身時錦袍揚起的弧度,聽着馬蹄聲漸遠,直到連趙雷刀鞘與馬鞍相撞的輕響都消失在山坳裏,這才松開緊攥的青銅令。

令牌上的灼痕在掌心烙出個紅印,像朵開敗的花。

山風突然大了,卷着神農谷特有的藥香撲來。

周雲深吸一口氣,聞到了熟悉的艾草味——蘇婉兒的藥箱裏總裝着曬幹的艾草,說能祛寒。

他摸了摸腰間的布包,半塊桂花糕還帶着體溫,甜香混着藥香,在鼻腔裏纏成一團。

他抬頭望向山路盡頭。

晨霧正順着山梁往下退,露出遠處青灰色的山崖,崖底隱約能看見幾株紅楓,像被誰潑了半壇酒。

周雲把青銅令塞進懷裏,玄鐵劍在背後壓得更沉了。

他想起昨夜蘇婉兒說的話:"你走不回來,我們就去尋你。"可現在他知道,有些路,只能一個人走。

藥香越來越濃了。

周雲加快腳步,聽見前方傳來溪水撞擊山石的聲響。

轉過最後一道山彎時,他看見兩株合抱粗的銀杏樹,樹後露出半角青瓦——那是神農谷的界碑。

山雀在枝頭叫了一聲,振翅飛向谷中。

周雲摸了摸懷裏的青銅令,又摸了摸腰間的布包,繼續往前走去。

晨霧已經散得差不多了,陽光透過銀杏葉灑下來,在他腳邊織出一片金斑。

本章已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