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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病中娇

这是辛沅第一次见到太子众圣保,侍奉他的乳母顺姑静静垂首站在一边,旁边是个半大小子,正是顺姑的两个儿子、太子的伴儿金渔和金墨,金渔约摸八九岁的模样,金墨小他两岁,看着都已经很懂事了,万事呵护着众圣保,寸步不离。内廷的规矩,男孩子长到十二岁,就该出宫了,为的是防止和嫔妃们亲近,行差踏错。听闻金渔若到了年纪,就是顺姑的次子金墨接手伺候,如今看着哥哥伺候太子,他既能作伴,又能学规矩,总之都得是沈后母家的家生子才放心。

众圣保已四岁,坐在母亲沈后膝头,不时甜甜一笑,亲吻沈后的面颊,与任何一个饱受母亲疼爱的孩子并无不同。

章贵仪依礼唤了“太子”,众圣保闻声转过脸来,点了点头,称呼了声“章娘娘”,甚是有礼。虽然是蜀宫里唯一一个孩子,自满周岁就封为太子,这样众星捧月着长大,可众圣保一点儿骄娇之气也没有,可见每常沈后带在身边悉心亲自教养之功。

与他过分纤弱的父亲任赞相比,众圣保实在是太可爱了。或许果然如他乳名里的好意头一般,得到众多神圣保佑,他长得虎头虎脑的,手臂伸出来,也是一团团的肉,看着就是十分浑圆壮实的孩子。

太后亲手给众圣保带上一个双龙抢珠的黄金项圈,满目慈爱,忍不住亲亲他小脸:“二月二龙抬头,我们众圣保呀戴上这个,真是精神呢。”

那是十足的赤金,双龙相对嬉戏,争抢把玩一颗杏子大的明珠。那珠子硕大滚圆,微微闪着粉红色的柔光,实是罕见。

芷妃一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不言不语,仿佛木雕一般。坐得久了,那人也成了太阳底下的影子,不着人注目。这样半日坐下来,她的笑容似乎也呆滞了,凝得发僵,直到看到这个项圈,眼珠子才稍稍左右动了动,有了点活气。

芷妃不顾众人的欢笑与捧场,自顾自说:“太后,妾有孕时,您也送过这么一个项圈,只是略小些,上头是白珠,不是粉珠而已。”因她的话,众人的笑声已经低了,她还在不管不顾地说下去,“妾的孩子若生下来,该比太子长得高了吧?”

芷妃不说话则已,一说话上下牙齿像是格格地磨着,听着就有些吓人。众圣保当下便惊了一惊,正要往沈后怀里缩,想想自己到底是个太子,这么缩着太没面子,又挺起胸膛来坐正了。

太后有些不高兴,嘴上说着芷妃,却也横了沈后一眼:“好好儿的,你又提这事儿做什么?”

芷妃还是那样笑着,只是笑得有些让人发毛。她手里慢慢捻着一串七宝佛珠,半天才拨动一下珠子,仿佛方才那话不是自己说的。

阮太仪一脸悯意,柔声道:“太后莫怪罪芷妃,她也是看到了太子想到了自己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子伤心罢了。论起来,那孩子若能落地,该是您第一个皇孙呢。是怪可惜的。”

阮太仪这么说,太后也有点伤感。

芷妃又“唉”了一声,双眸猎猎,已然盯住了沈后,“那么妾的孩子,为什么不能落地呢?”

芷妃的口吻,是失了孩子是伤心无奈的母亲。可眸中锐色,却是逼迫沈后而去。

沈后坦然无惧:“芷妃,本宫知道你想问什么,当年你的安胎药是经过本宫的手,可里头堕胎之物,真不是本宫所加。”

“是么?”芷妃淡淡撇了撇嘴,“妾不过牵挂旧事,白问了一句,倒惹出皇后娘娘一番剖白来,为了妾母子这样卑贱的人,您不值当。”

殿阁中气氛有些难堪,还是任赞道:“好了,都说新年新气象,总说些陈年往事做什么呢。”

太后闻言便去望着任赞:“这后宫里只有这么一个皇子,人丁是太单薄了些。先帝在时,好歹还养大了你们三个儿子呢。”

任赞一副已经尽了人事只能听天命的模样:“左纳一个右宠一个,都是肚子没有动静,儿子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要把天下的女子都娶了一个个试过才好?”

“满口胡诌!言语轻狂!说话哪有半点像个君王的样子。”太后对着儿子,就是一通嗔怪,但也是止不住的笑容,“天下生儿育女,当然都是女子的事情,不能生,就是无福。”

这话就有些打脸了,也只有太后才可以无所顾忌地说。这满座里,除了太后和沈后,谁也未曾真生养过,登时都羞愧难当,坐立不安。

芷妃还好,章贵仪已经坐不住了,敛衣就要跪下:“妾有罪,妾……”

“好了。说什么罪不罪的。大喜的日子。”太后脸上无甚怪罪之色,可到底淡淡的。

还是阮太仪打圆场,笑着替众圣保摆正了项圈:“细看起来,太子和君上真的不太像。”

太后拉过众圣保,亲热地捏着他的手臂嗔道:“你这孩子也是能吃,吃什么都香,吃下去的都成了自己身上的肉,一点儿不浪费,倒像你祖父高宗皇帝。”

阮太仪忙道:“太后说的是,只是妾记得,先帝的脸型仿佛不是这么个形儿……”

太后瞥了阮太仪一眼,有些不豫,“怎么?先帝离世才几年,你就连先帝的模样都记不清了?”

阮太仪讪讪地垂下了脸:“太后与先帝夫妻恩深,自然记得比妾清楚,妾只知低头侍奉……”

翠婑便笑:“太仪与先帝可算不得什么夫妻,婢妾就是婢妾嘛。”

阮太仪越发低了头,又不敢再这热闹时候垮着脸,只得一味局促地笑着。

太后抱着太子,看着任赞便心疼,“众圣保,你看你父皇就是太瘦弱了,吃亏在年少损了身子,现下怎么进补底子都弱些。”

任赞笑道:“母后心疼儿子,皇后心疼众圣保,都是一样的慈母知心。昨日皇后还说,前些日子天寒,众圣保没什么胃口呢。朕看着没什么胃口都挺健壮了,胃口好起来可不要成了宫肉丸子了。”

这一说众人都笑了,太后尤其笑得禁不住,手握了拳头轻轻捶着任赞。众圣保左看看父亲,右看看母亲,又看看祖母,都是欢喜。虽然夫妻不睦,但众圣保照旧还是很得父母祖母的疼爱。他们并不因自己离心而疏了对孩子的舐犊之情。

坐得久了,沈后瞥见众圣保袖口不知何时蹭破了一缕,露出可惜之意,便道:“举止仔细些,回去母后给你缝上。”

太后惊呼一声,连忙提醒:“今日是二月十二,出二月二龙抬头还不足半月,闺中不可轻易动针线,恐伤龙目。”她脸色沉了沉,道,“一件衣裳罢了,回去换件新的就是了,太子又不是没衣服穿,总教一国储君穿缝缝补补的衣服做什么,没个体面。”

沈后面含温婉之色听着,但并不大为所动。任赞便道:“皇后,这半个月得守规矩,要是爱惜物料,满了半月缝补也不迟。”沈后便也点头答允。

太后很是瞧不上任赞纵着沈后的模样,沈后自己也明白,便以为众圣保收集了百样种子要晒种祈丰,便携了众圣保告退了。沈后不在,芷妃与章贵仪也不便久坐,纷纷告辞。

太后一个人对着任赞就是无限爱怜,怕他饿着,传了采薇花糕来:“这是母后在南越当公主的时候学的,你吃吃看,可还好吃?”

任赞很是捧场,大吃一口,直道香甜软糯,可口极了。

太后满心受用,面有得色:“哀家的手艺,只有你能尝。”她说着就不顺眼,“你看你宫里这些人,皇后呢活得满身仙气,要不是她还疼爱众圣保,哀家都疑心这孩子是她替你生的么?再两个高位的妃子,一个芷妃左性子,从前还沉默些,如今见了皇后开口就是不中听的话。一个章贵仪病歪歪,就没一个看着能生养的。行行行,你非要喜欢那肉铺出身的孙氏,只要她能给你生个一儿半女,照样给她封妃。”

“母后,说那些没长远的话做是什么。”任赞腻过来,给太后捶着肩膀,“全天下的女人都得哄您儿子高兴,您儿子呢只哄你高兴。”

太后乐得笑出声来,点了点他额头道:“别以为哀家不知道,自从皇后解了禁足,你少去后宫,还不是因为忌惮她。你说说她,性子孤寒,又不掌管六宫事务,要不是她还吃饭吃菜,哀家都以为你娶了个吸风饮露的仙女儿。哪里像个皇后的样子,也就只剩下能把儿子教养好这一条了。”

任赞有些沮丧:“母后,你别总说皇后的不是。满宫里除了她,还有谁更像个皇后的样子。说得难听些,她生来就是个皇后,您儿子我像不像皇帝还两说呢。”

“胡说!”太后狠狠瞪他一眼,“少给哀家说话没轻没重。”

任赞马上又是那副笑迷迷的样子,像只眯了眼的猫儿,哄得太后高兴起来:“儿子只要不像南越那位国君一样,宠得一个宝妃没上没下,就很好了。”

说起南越母族后宫的事来,太后又有无数体己话要说。母子二人直说到了共用了午膳才散。

太后与任赞这般神色,宫中上下如何不看得分明,渐渐又流露出眉高眼低的样子。章贵仪纵然不把这些奴才的样子过了心肠,可是君心这样反复,也由不得她不丧了心气,实在心灰意冷。

左右任赞不来,来了也是无心。不必以色侍人,章贵仪也懒怠了梳妆弄眉,每每只是寝衣外披一件外裳,这样呆呆望着天光明天光暗,便又是一日。拂杉看着心疼,努嘴儿示意辛沅怎么也要鼓励章贵仪振作些许。辛沅也不忍,用心试了几个新妆,故意惹了章贵仪注目,便要为她试妆。

“这是青梅妆。眉心点绿梅为花钿,故意用红宝为花蕊。虽说红绿撞色,只要撞得好看,也有新意。”辛沅添足了笑道。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1)”章贵仪心酸,懒懒摆首,“本位与君上,并没有这样两小无嫌猜的情分。”

“贵仪没有,旁人也没有,任谁也没有这样的际遇,所以都差不离。”辛沅换了口吻,手中握着章贵仪一把青丝旋转成高髻,笑道,“贵仪且看这发髻,是在凌云髻上有所变化,中空为圆,正中以七尾金凤簪住,高贵大气。”

“金凤而已,无甚新趣。”章贵仪只瞟一眼,复又心事沉沉。

“贵仪若觉得金凤常见,用金丝镶祖母绿或银丝配绿松做孔雀开屏簪,发尾配以金翠宝叶,都好看的。”

“中空为圆,那就是圆满也成空了。”章贵仪并无怪责的意思,只是无限心灰。

拂杉横了眼辛沅,颇有怪责她言行不慎之意。辛沅也不露出声色,只是一味笑:“那不若就梳成圆月髻,贵仪可喜欢?”

“圆月又如何?十五十六圆,之后就是夜夜减清辉,团圆不长久,徒增伤感。”她从镜中望见辛沅神色,叹了口气道,“本位不是有心挑剔你。只是从前理妆是为自己喜欢,君上喜欢。所谓翡翠珠被烂齐光,长愿今宵奉颜色。(2)如今君上显然已不喜本位,无需本位再奉颜色,本位又何必花这心思精力大费周章?”

“珠华萦翡翠,宝叶间金琼。剪荷不似制,为花如自生。低枝拂绣领,微步动瑶瑛。但令云髻插,蛾眉本易成。(3)婢子常闻蛾眉见妒,贵仪有怀玉之美,若自损蛾眉,生了灰颓之心,岂非亲者痛仇者快,遂了那些素日忌恨贵仪之人的心?”

“那又如何?失宠之人,原本就是脸面被他人踩在地上,本位与人缠斗多年,空有争强保全之心又如何?这宫里总是去了这人又有那人,无休无止,本位就算打起十二分精神,又怎能永远不息?”章贵仪自入宫就十分得宠,若非这病,不会这般早早就走上失宠的路子。她不过二十二三年纪,尚还年轻。少年人什么都还好说,就是经不得病,经不得老,经不得被人冷落,本有无限争强好胜、为家族护住荣光的心,在病上熬得反反复复,也实在歇了这口心气。

辛沅知道她越是灰心,越不能一味顺从,少不得劝道:“贵仪注重仪容,本是为自己,不止为君上和旁人。在这世上一日,就体面自尊一日。贵仪觉得可是?”

“当然。”章贵仪百无聊赖地踢着脚踏子,幽幽地看着窗外短暂的晴光。

“那婢子想着,既然病了,就作病妆吧,强作无事也没用。索性坦荡荡。”

拂杉不大放心:“这如何坦荡荡?孙氏第一个要瞧笑话。”

辛沅语带坚韧“贵仪在宫中,是只在意孙氏的态度么?不如,容婢子试试,可行?”

这样的犹疑里带着沉吟与思索,良久,章贵仪才道:“左右无事闲着,试试吧。”

既然病着,就梳病妆,平日用的紫茉莉珍珠熟粉中兑了一点黄色的松花粉进去,涂上便不是白白嫩嫩,而是自带一层薄薄的黄气。眼角各加了一大一小两点透明的泪滴状的水晶箔儿。阳光一照,才有泪痕似的微亮,凄微如刚啼哭过,有不知心恨谁的幽怨,可那怨也是薄薄的,只教人怜惜心疼,怎么也怪责不起来。双唇敷白,涂了淡淡的梅子色,浅红中略带紫,看着便是美人卷珠帘、望尽千帆过的心气孱弱。梳起堕马髻,似病体支离、力不能胜,发髻松松地斜堕在一边,用红罗银线扎紧,箍一朵珍珠翠翘,垂下的细细的银丝流苏彼此相触,有一种难言的凉薄与哀愁。

拂杉第一个就满意了,章贵仪左右端详,也是无可挑剔,嘴角终于凝了一点薄薄的笑意。

“不过,君上不来,咱们梳妆好了也是白搭。”晓彬嘟着嘴。

“君上不来,我们可以去。”辛沅道,“不过咱们不去闻仙宫,那就显得刻意了。”

“那去哪儿?总不能叫我们贵仪当宫门口站着。”晓彬忍不住讽刺。

“去蓬莱殿呀。”辛沅陪笑,“贵仪是何等样人,便是身子不好,也照旧会去蓬莱殿请安的。何况皇后娘娘新解禁足,自然想过问后宫事宜,贵仪将前事分说清楚,也是应当的。”

章贵仪微微颔首,拂杉便叹了口气:“皇后娘娘哪有心思过问后宫琐碎事,还不是拥雪和怀霜在管照。君上倒是常去蓬莱殿,可是和皇后娘娘也说不了几句话,这夫妻情分……”

她没有说下去,帝后疏远,夫妻情薄,在这蜀宫里早不是什么秘密。

晓彬亦叹气:“皇后娘娘老跟个仙姑似的,不冷不热,哪个男人受得了呀。谁家丈夫回家,娇妻美妾不是知冷着热殷勤伺候的,亏皇后娘娘高门显贵出身,这点子道理也不懂。”

世间男尊女卑,无有妻子不捧着丈夫的。晓彬的话也不是没理。可是众人都不言语,心想沈后这般谪仙人物,若真卑躬屈膝起来,怕是谁也心不忍得。

章贵仪也是一般显赫人家出来的风流高贵,偶尔姿态低一低软一软,怕倒是能切中任赞心怀。

果然尚未到蓬莱殿,已见任赞出来,章贵仪头一个便去看他眉眼,并无气哼哼的样子,显然没在皇后那里置气。章贵仪心头微松,任由拂杉和辛沅一边一个扶着,娇怯怯行下礼去。

任赞见了她一脸病容,果然爱怜不已,便问章贵仪精神可还好。

这一问一答是有讲究的。若立刻答允了,这病就不重,好像刻意是来接近任赞的一般。任赞身为君王,在宫里见惯了千娇百媚讨好他的女子,这回虽然高兴,下回就未必在意了。

辛沅便轻轻咳一声,替弱不禁风的章贵仪道:“贵仪一直想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奈何天气不好,御医说贵仪不能吹风,一直未允。今儿天好,贵仪一定要来拜见皇后娘娘,怎么也要挣扎着起来。”

“你有心了。”任赞颇感安慰,“别站在这儿吹风,到蓬莱殿略坐坐问安就回来,皇后要作画,不喜被吵扰的。不如这样,朕先去你宫里坐着等你,你快去快回。”

任赞难得有这样的好耐心,章贵仪目光在辛沅和晓彬身上一荡,正要说什么,还是觉着不妥,道:“晓彬,你伺候惯了君上,跟着回去。本位给皇后娘娘请了安就回来。”

这一趟安请得顺风顺水,沈后自然没有问宫务之事,只好生安慰了章贵仪要多保养自身,又赐了许多名贵补身之物。待回到兰林殿,任赞竟看着药方静静等着她,并不大理睬晓彬,只由她端茶递水而已。

见章贵仪进来,任赞亦是动容,四下并无外人,他有些戚然:“怎么用的人参份量竟重了这许多。”

任赞素来是贵公子脾气,疾苦不过心的。问出这样的话来,可见是上心了。

这一来,章贵仪也颇感动了,愈发低眉道:“宫中力求节俭,妾不该用如此多人参的。”

“这是什么话,只要你能康复,一日一枝百年人参也吃得起。再不然,要用紫河车、灵芝什么的贵重药物,一应都有。”

章贵仪眼圈微红,“妾有数,疗病依方,不敢多用了,也怕受补不得。”

二人对坐着依依说了一会儿话,所谓见面三分情,说起旧事来,任赞也触动,握着章贵仪手道:“你好生歇着,待养好了,朕与你还同从前一样。”

章贵仪心口一热,眼泪就兜了出来。她到底是忍住了,笑吟吟道:“君上待妾,不是一直如从前一样吗?”

这话说得任赞有些讪讪,他环顾四堵,道:“你身上不好,得多些人照顾,朕告诉内府,再拨几个细心稳妥的人来悉心照料,这样你也能好得快些。”

这一番话彼此都真切,任赞直留到晚饭后还不肯走,到底是齐御婉那里再四来请了几次,连章贵仪都劝:“齐御婉侍奉君上早,又是仕宦出身,一直想侍奉君上妥帖,自己也好有个晋封,君上是顾念旧情的人,就给她一个脸面吧。”

任赞鄙薄道:“这般殷勤做作,还不都是为了名位荣宠。”话虽如此,任赞少不得还是去了。

章贵仪心情颇佳,晚来换了寝衣后便道:“君上喜欢,下回还是梳这个病娇妆。”

辛沅替她卸妆,用蛋清和了牛乳与珍珠粉敷面。她嘴上答允着,心里却明白,以病妆娇容邀宠博怜,可一不可长久。说到底,人都是喜欢健康有人气儿的样子。作病妆啼妆都是一时的新奇,并非长久之计。

冬夜深沉,霜浓月澹,辛沅有心要说明白,可是见章贵仪在兴头上,心口微微一寒,蓦然想起阿窈死前,她一时糊涂撞破了阿窈自己织的欢喜梦,叫她死也过于清醒,残梦难圆。一时间。这话到底也说不出来,只满心在这病娇妆上多动些新意,叫章贵仪多高兴几回便好了。

本章已完结